副杯箸,饭菜还没有拿上来,她彷佛等得很无聊似,手上戴着红绒线手套,便顺着手指缓缓地往下抹着,直抹到手丫里,两只手指夹住只,只管轮流地抹着。叔惠看见她便咦声道:"顾小姐,你也在这儿!"说着,就预备坐到她桌子上去,回头看见世钧彷佛有点踌躇不前样子,便道:"都是同事,见过吧?这是沉世钧,这是顾曼桢。"她是圆圆脸,圆中见方──也不是方,只是有轮廓就是。蓬松头发,很随便地披在肩上。世钧判断个女人容貌以及体态衣着,本来是没有分析性,他只是笼统地觉得她很好。她两只手抄在大衣袋里,微笑着向他点个头。当下他和叔惠拖开长凳坐下,那朱漆长凳上面腻着层黑油,世钧本来在机器间里弄得浑身稀脏,他当然无所谓,叔惠是西装笔挺,坐下之前不由得向那张长凳多看两眼。
这时候那跑堂也过来,手指缝里夹着两只茶杯,放在桌上。叔惠看在眼里,又连连皱眉,道:"这地方不行,实在太脏!"跑堂给他们斟上两杯茶,他们每人叫客客饭。叔惠忽然想起来,又道:"喂,给拿两张纸来擦擦筷子!"那跑堂已经去远,没有听见。曼桢便道:"就在茶杯里涮涮吧,这茶想你们也不见得要吃。"说着,就把他面前那双筷子取过来,在茶杯里面洗洗,拿起来甩甩,把水洒干,然后替他架在茶杯上面,顺手又把世钧那双筷子也拿过来,世钧忙欠身笑道:"自己来,自己来!"等她洗好,他伸手接过去,又说"谢谢。"曼桢始终低着眼皮,也不朝人看着,只是含着微笑。世钧把筷子接过来,依旧搁在桌上。搁下之后,忽然个转念,桌上这样油腻腻,这搁下,这双筷子算是白洗,这样子好象满不在乎似,人家给洗筷子倒彷佛是多事,反而使她自己觉得她是殷勤过分。他这样想,赶紧又把筷子拿起来,也学她样子端端正正架在茶杯上面,而且很小心把两只筷子头比齐。其实筷子要是沾脏也已经脏,这不是掩人耳目事?他无缘无故地竟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因搭讪着把汤匙也在茶杯里淘淘。这时候堂倌正在上菜,有碗蛤蜊汤,世钧舀匙子喝着,便笑道:"过年吃蛤蜊,大概也算是个好口彩──算是元宝。"叔惠道:"蛤蜊也是元宝,芋艿也是元宝,饺子蛋饺都是元宝,连青果同茶叶蛋都算是元宝──说们中国人真是财迷心窍,眼睛里看出来,什东西都像元宝。"曼桢笑道:"你不知道,还有呢,有种-蓑衣虫-,是种毛毛虫,常常从屋顶掉下来,北方人管-叫-钱串子。也真是想钱想疯!"世钧笑道:"顾小姐是北方人?"曼桢笑着摇摇头,道:"母亲是北方人。"世钧道:"那你也是半个北方人。"叔惠道:"们常去那个小馆子倒是个北方馆子,就在对过那边,你去过没有?倒还不错。"曼桢道:"没去过。"叔惠道:"明天们块儿去,这地方实在不行。太脏!"
从这天起,他们总是三个人在起吃饭;三个人吃客饭,凑起来有三菜汤,吃起来也不那单调。大家熟到个地步,站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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