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很奇怪,他怎会到这里来。姨太太夜工夫跑进来无数遍,嘘寒问暖,伺候啸桐喝茶,吃药,便溺。世钧倒觉得很不过意,都是因为他在这里过夜,害她多赔掉许多脚步。他睁开眼来看看,她便笑道:"二少爷你别动,让来,做惯。"她睡眼惺忪,发髻睡得毛毛,旗袍上钮扣也没扣好,露出里面红丝格子纺短衫。世钧简直不敢朝她看,因为他忽然想起凤仪亭故事。她也许想制造个机会,好诬赖他调戏她。他从小养成这样种观念,始终觉得这姨太太是个诡计多端恶人。后来再想,她大概是因为不放心屋角那只铁箱,怕他们父子间有什私相授受事,所以趟趟跑来察看。
沈太太那天回去,因为觉得世钧胃口不大好,以为他吃不惯小公馆菜,第二天她来,便把自己家里制素鹅和莴笋圆子带些来。这莴笋圆子做得非常精致,把莴笋腌好,长长段,盘成只暗绿色饼子,上面塞朵红红干玫瑰花。她向世钧笑道:"昨天你在家里吃早饭,看你连吃好两只,想着你也许爱吃。"啸桐看见也要吃。他吃粥,就着这种腌菜,更是合适,他吃得津津有味,说:"多少年没吃到过这东西!"姨太太听非常生气。
啸桐这两天精神好多。有次,账房先生来。啸桐虽然在病中,业务上有许多事他还是要过问,有些事情也必须向他请示,因为只有他是本清账,整套数目字他都清清楚楚记在他脑子里。账房先生躬身坐在床前,凑得很近,啸桐用极细微声音交代给他。账房先生走后,世钧便道:"爸爸,觉得你不应当这样劳神,大夫知道,定要说话。"啸桐叹口气道:"实在放不下手来吗,叫有什办法!这病下来,才知道什都是假,用这些人,就没个靠得住!"
世钧知道他是这个脾气,再劝下去,只有更惹起他牢骚,无非说他只要今天还剩口气在身上,就得卖天命,不然家里这些人,叫他们吃什呢?其实他何至于苦到这步田地,好象家里全靠他做天吃天。他不过是犯般生意人通病,钱心太重,把全副精神都寄托在上面,所以总是念念不忘。
他小公馆里电话是装在卧室里,世钧替他听两次电话。有次有桩事情要接洽,他便向世钧说:"你去趟吧。"沈太太笑道:"他成吗?"啸桐微笑道:"他到底是在外头混过,连这点事都办不,那还行?"世钧接连替他父亲跑过两次腿,他父亲当面没说什,背后却向他母亲夸奖他:"他倒还细心。倒想得周到。"沈太太得个机会便喜孜孜地转述给世钧听。世钧对于这些事本来是个外行,他对于人情世故也不大熟悉,在上海时候,就吃亏在这点上,所以他在厂里人缘并不怎好,他也常常为这点而烦恼着。但是在这里,因为他是沈某人儿子,大家都捧着他,办起事来特别觉得顺手,心里当然也很痛快。
渐渐,事情全都套到他头上来。账房先生有什事要请老爷示下,啸桐便得意地笑道:"你问二少爷去!现在归他管,不管。去问他去!"
世钧现在陡然变成个重要人物,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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