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来时候他就是这神气,好象担心极,现在又是这副神气来,就像是怕你上他们家去随地吐痰或是吃饭抢菜,丢他人。"世钧笑道:"什话!"曼桢也笑笑,搭讪着把她包头紧紧,道:"风真大,幸而扎着头,不然头发要吹得像蓬头鬼!"然而,没有会工夫,她又把那绿色包头解开,笑道:"看路上没有什人扎着头,大概此地不兴这个,也不高兴扎,显著奇怪,像个红头阿三。"叔惠笑道:"红头阿三?绿头苍蝇!"世钧噗哧笑,道:"还是扎着好,护着耳朵,暖和点。"曼桢道:"暖和不暖和,倒没什关系,把头发吹得不象样子!"她拿出把梳子来,用小粉镜照着,才梳理整齐,又吹乱,结果还是把围巾扎在头上,预备等快到时候再拿掉。世钧和她认识这些时,和她同出同进,无论到什地方去,也没看见她像今天这样怯场。他不禁微笑。
他跟他家里人是这样说,说他请叔惠和位顾小姐来玩两天,顾小姐是叔惠个朋友,和他也是同事。他也并不是有意隐瞒。他向总觉得,家里人对于外来女友总特别苛刻些,总觉得人家配不上他们自己人。他不愿意他们用特殊眼光看待曼桢,而希望他们能在较自然情形下见面。至于见面后,对曼桢定是致赞成,这点他却很有把握。
马车来到皮货庄门前,世钧帮曼桢拿着箱子,三人同往里走。店堂里正有两个顾客在那里挑选东西,走马楼上面把只皮统子从窗口吊下来,放下绳子,吊下那小小卷东西,反面朝外,微微露出些皮毛。那大红绸里子就像襁褓似,里面睡着只毛茸茸小兽。走马楼上五彩玻璃窗后面,大概不是他母亲就是他嫂嫂,在那里亲手主持切。是他母亲──她想必看见他们,马上哇啦喊:"陈妈,客来!"声音尖厉到极点,简直好象楼上养着只大鹦鹉。世钧不觉皱皱眉头。
皮货店里总有种特殊气息,皮毛与樟脑气味,切都好象是从箱子里才拿出来,珍惜地用银皮纸包着。世钧小时候总觉得楼下这丬店是个阴森而华丽殿堂。现在他把切都看得平凡,只剩下些亲切感。他常常想象着曼桢初次来到这里,是怎样个情形。现在她真来。
叔惠是熟门熟路,上楼梯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两张猴皮,便指点着告诉曼桢:"这叫金
丝猴,出在峨嵋山。"曼桢笑道:"哦,是不是这黄毛上有点金光?"世钧道:"据说是额上有三条金线,所以叫金丝猴。"楼梯上暗沉沉,曼桢凑近前去看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世钧道:"小时候走过这里总觉得很神秘,有点害怕。"
大少奶奶在楼梯口迎上来,和叔惠点头招呼着,叔惠便介绍道:"这是大嫂。这是顾小姐。"大少奶奶笑道:"请里边坐。"世钧无论怎样撇清,说是叔惠女朋友,反正是他专诚由上海请来个女客,家里人岂有不注意。大少奶奶想道:"世钧平常这样眼高于顶,看不起本地姑娘,看他们这个上海小姐也不见得怎样时髦。"
叔惠道:"小健呢?"大少奶奶道:"他又有点不舒服,躺着呢。"小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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