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来,道:"看你再想想吧。过天再来看你。"
但是她自从那次来过以后就没有再来,大概因为曼桢对她太冷酷,使她觉得心灰意冷。她想必又回苏州去。曼桢也觉得她自己也许太过分些,但是因为有祝家夹在中间,她实在不能跟她母亲来往,否则更要纠缠不清。
又过不少时候。放寒假,宿舍里人都回家过年去,只剩下曼桢个人是无家可归。整个楼面上只住着她个人,她搬到最好间屋里去,但是实在冷静得很。假期中校舍,没有比这个更荒凉地方。
有天下午,她没事做,坐着又冷,就钻到被窝里去睡中觉。夏天午睡是非常舒适而自然事情,冬天午睡就不是味儿,睡得人昏昏沉沉。房间里晒满淡黄色斜阳,玻璃窗外垂着根晾衣裳旧绳子,风吹着那绳子,吹起来多高,那绳子影子直窜到房间里来,就像有个人影子晃。曼桢突然惊醒。
她醒过来半天也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学校里女佣在楼底下高声喊:"顾先生,你家里有人来看你。"她心里想她母亲又来,却听见外面阵杂乱脚步声,绝对不止个人。曼桢想道:"来这许多人干什?"她定定神,急忙披衣起床,这些人却已经走进来,阿宝和张妈搀着曼璐,后面跟着个奶妈,抱着孩子。阿宝叫声"二小姐",也来不及说什,就把曼璐扶到床上去,把被窝堆成堆,让她靠在上面。曼璐瘦得整个人都缩小,但是衣服层层地穿得非常臃肿,倒反而显得胖大。外面罩着件骆驼毛大衣,头上包着羊毛围巾,把嘴部也遮住,只看见她双眼睛半开半掩,惨白脸上汗滢滢,坐在那里直喘气。阿宝替她把手和脚摆摆好,使她坐得舒服点。曼璐低声道:"你们到车上去等着。把孩子丢在这儿。"阿宝便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床上,然后就和奶妈她们同下楼去。
孩子穿著套簇新枣红毛绒衫裤,彷佛是特别打扮下,带来给曼桢看,脸上还扑粉,搽着两朵圆圆红胭脂。他满床爬着,咿咿哑哑说着叫人听不懂话,拉着曼璐叫她看这样看那样。
曼桢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朝他们望着。曼璐道:"二妹,你看病得这样,看上去也拖不几个月。"曼桢不由得哼声,冷笑道:"你何必净咒自己呢。"曼璐顿顿方才说道:"也难怪你不相信。可是这回实在是真。这肠痨毛病是好不。"她自己也觉得她就像那骗人牧童,屡次喊"狼来!狼来!"等到狼真来,谁还相信他。
房间里空气冷冰冰,她开口说话,就像是赤着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然而她还是得说下去。她颤声道:"你不知道,这两年日子都不是人过。鸿才成天在外头鬼混,要不是因为有这孩子,他早不要。你想等死,这孩子指不定落在个什女人手里呢。所以求求你,你还是回去吧。"曼桢道:"这些废话你可以不必再说。"曼璐又道:"讲你不信,其实是真;鸿才他就佩服你,他对你真是同别女人两样,你要是管他定管得好。"曼桢怒道:"祝鸿才是什人,凭什要管他?"曼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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