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是自愿。她也是因为怕想起从前事情,想起来只有更伤心。她不提,他当然也就忘。本来,结婚以后,结婚前经过也就变成无足重轻,不管当初是谁追求谁,反正结婚之后就是谁不讲理谁占上风。天到晚总是鸿才向她寻衅,曼桢是不大和他争执,根本她觉得她是整个个人都躺在泥塘里,还有什事是值得计较。什都没有多大关系。
六安沦陷有十来天,汇兑直还不通,想必那边情形还是很混乱。曼桢想给她母亲寄点钱去,要问问杰民汇兑通没有,这些话在电话上是不便说,还是得自己去趟,把钱交给他,能汇就给汇去。他们这是个小小分行,职员宿舍就在银行楼上,由后门出入。那天曼桢特意等到他们下班以后才去,因为她上次听见杰民说,世钧到他们行里去过,她很怕碰见他。其实当初是他对不起她,但是隔这些年,她已经不想起那些,她只觉得她现在过这种日子是对不起她自己。也许她还是有点恨他,因为她不愿意得到他怜悯。
这向正是酷热秋老虎天气,这天傍晚倒凉爽些。曼桢因为不常出去,鸿才虽然有辆自备三轮车,她从来也不坐他。她乘电车到杰民那里去,下电车,在马路上走着,淡墨色天光,阵阵凉风吹上身来,别处定有地方在那里下雨。这两天她常常想起世钧。想到他,就使她想起她自己年轻时候。那时候她天天晚上出去教书,世钧送她去,也就是这样在马路上走着。那两个人彷佛离她这样近,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碰到,有时候觉得那风吹着他们衣角,就飘拂到她身上来。彷佛就在她旁边,但是中间已经隔着重山。
杰民他们那银行前门临街,后门开在个-堂里。曼桢记得是五百零九号,她路认着门牌认过来,近-口有丬店,高高挑出个红色霓虹灯招牌,那-口便静静浴在红光中-堂里有个人走出来,在那红灯影里,也看得不很清晰,曼桢却吃惊。也许是那走路姿势有点熟悉……但是她和世钧总有上十年没见面,要不是正在那里想到他,也决不会下子就看出是他。──是他。她疾忙背过脸去,对着橱窗。他大概并没有看见她。当然,他要是不知道到这儿来有碰见她可能,对个路过女人是不会怎样注意。曼桢却也没有想到,他这样晚还会到那银行里去。总是因为来晚,所以只好从后门进去,找他相熟行员通融办理。这是曼桢后来这样想着,当时是心里乱得什似,就光知道她全世界最不要看见人就是他。她掉转身来就顺着马路朝西走。他似乎也是朝西走,她听见背后脚步声,想着大概是他。虽然她仍旧相信他并没有看见她,心里可就更加着慌起来。偏是辆三轮车也没有,附近有家戏院散戏,三轮车全拥到那边去。也是因为散戏缘故,街上汽车辆接着辆,想穿过马路也没法过去。后面那个人倒越走越快,竟奔跑起来。曼桢下子发胡涂,见有辆公共汽车轰隆轰隆开过来,前面就是个站头,她就也向前跑去,想上那公共汽车。跑没有几步,忽然看见世钧由她身边擦过,越过她前头去,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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