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道:"他们现在做那些事真看不惯,不是囤米就是囤药,全是些昧良心事。"顾太太想不到她至今还是跟以前样,提起鸿才就是种愤激口吻,当下只得陪笑道:"现在就是这个时世嘛,有什办法!"曼桢不语。顾太太见她总是那样无精打采,而且脸上带着种苍黄颜色,便皱眉问道:"你身体好吧?咳,你都是从前做事,从早上忙到晚上,把身体累伤!那时候年纪轻撑得住,年纪大点就觉得。"曼桢也不去和她辩驳。提起做事,那也是个痛疮,她本来和鸿才预先说好,婚后还要继续做事,那时候鸿才当然千依百顺,但是她在外面做事他总觉得不放心,后来就闹着要她辞职,为这件事也不知吵过多少回。最后她因为极度疲倦缘故,终于把事情辞掉。
顾太太道:"刚才在你弟弟家,你弟媳妇在那儿说,要想找个事,也好贴补家用。他们说是说钱不够用,那些话全是说给听──把个丈母娘接在家里住着,难道不要花钱吗?……想想养儿子真是没有意思。"说着,不由得叹口冷气。
荣宝放学回来,顾太太看见他便拉着他问:"还认识不认识呀?是谁呀?"又向曼桢笑道:"你猜他长得像谁?越长越像──活像他外公。"曼桢有点茫然说:"像爸爸?"她记忆中父亲是个蓄着八字胡瘦削面容,但是母亲回忆中他大概是很两样,还是他年轻时候模样,并且在切可爱面貌里都很容易看见他影子。曼桢不由得微笑起来。
曼桢叫女佣去买点心。顾太太道:"你不用张罗,什都不想吃,倒想躺会儿。"曼桢道:"可是路上累着?"顾太太道:"唔。这时候心里挺难受。"楼上床铺已经预备好,曼桢便陪她上楼去。顾太太躺下,曼桢便坐在床前陪她说话,因又谈起她在危城中经历。她老没提起豫瑾,曼桢却直在那儿惦记着他,因道:"前些日子听见说打到六安,真着急,想着妈就是个人在那儿,后来想豫瑾也在那儿,也许可以有点照应。"顾太太-声道:"别提豫瑾,到六安,共他才来趟。"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在枕上欠起半身,轻声道:"嗳,你可知道,他少奶奶死,他给抓去。"曼桢吃惊,道:"啊?怎好好──?"顾太太偏要从头说起,先把她和豫瑾呕气经过叙述遍,把曼桢听得急死。她有条不紊地说下去,说他不来她也不去找他,又道:"刚才在你弟弟那儿,就没提这些,给陶家他们听见,好象连们这边亲戚都看不起们。这倒不去说它,等打仗,风声越来越紧,个人住在城外,他问也不来问声。好,后来日本人进来,把他逮去,医院看护都给轮*,说是他少奶奶也给糟蹋,就这送命。嗳呀,听见这话真是──!人家眼睛里没这个穷表舅母,到底看他长大!这侄甥媳妇是向不来往,可怎死得这惨!豫瑾逮去也不知怎,走那两天,城里都乱极,就知道医院机器都给搬走──还不就是看中他那点机器!"
曼桢呆半晌,方才悄然道:"明天到豫瑾丈人家问问,也许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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