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坐着,就像有片乌云沉沉地笼罩在头上,好象头顶上撑着把伞似。
鸿才突然说道:"这烧饭简直不行,烧这菜像什东西!"曼桢也不语。半晌,鸿才又愤愤道:"这菜简直没有样能吃!"曼桢依旧不去睬他。有碗脚鱼汤放在较远地方,荣宝拣不着,站起身来伸长手臂去拣,却被鸿才伸过筷子来把他筷子拦腰打下,骂道:"你看你吃饭也没个吃相!点规矩也没有!"啪声,荣宝筷子落到桌子上,他眼泪也落到桌布上。曼桢知道鸿才是有心找碴子,他还不是想着他要伤她心,只有从孩子身上着手。她依旧冷漠地吃她饭,句话也不说。荣宝对于这些也习惯,他面啜泣着面拾起筷子。又端起饭碗,爬两口饭,却有大块鱼,鱼肚子上,没有什刺,送到他碗里来,是曼桢拣给他。他本来已经不哭,不知道为什,眼泪倒又流下来。
曼桢心里想,照这样下去,这孩子定要得消化不良症。差不多天天吃饭时候都是这样。简直叫人受不。但是鸿才似乎也受不这种空气压迫,要想快点离开这张桌子。他碗饭还剩小半碗,就想口气吃完它算。他仰起头,举起饭碗,几乎把只饭碗覆在脸上,不耐烦地连连爬着饭,筷子像急雨似敲得那碗片声响。他每次快要吃完饭时候例必有这样着。他有好几个习惯性小动作,譬如他擤鼻涕总是用只手指揿住鼻翅,用另只鼻孔往地下哼,短短哼那声。其实这也没有什,也不能说是什恶习惯。倒是曼桢现在养成种很不好习惯,就是她每次看见他这种小动作,她脸上马上起种憎恶痉挛,她可以觉得自己眼睛下面肌肉往上牵,皱。她没有法子制止自己。
鸿才筷子还在那里敲着碗底,曼桢已经放下饭碗站起身来,走到后面房里去。顾太太见她走进来,便假装睡熟。外面房间里说话,顾太太当然听得很清楚,虽然共也没说几句话,她听到只是那僵冷沉默,但是也可以知道,他们两个人呕气不是朝夕事。照这样天到晚吵架,到他们家里来做客人实在是很难处置自己。顾太太便想着,鸿才刚才虽然是对她很表示欢迎,可是亲戚向来是"远香近臭",住长恐怕又是回事。这样看起来,还是住到儿子那儿去吧,虽然他们弄个丈母娘在那里,大家面和心不和,非常讨厌,但是无论如何,自己住在那边是名正言顺,到底心里还痛快些。
于是顾太太就决定,等她病好就回到伟民那里去。偏偏她这病老不见好,连躺个多礼拜。曼桢这里是没有天不闹口舌,顾太太也不敢夹在里面劝解,只好装作不闻不问。要想在背后劝劝曼桢,但是她虽然是肚子妈妈经与驭夫术,在曼桢面前却感觉到很难进言。她自己也知道,曼桢现在对她感情也有限,剩下只是点责任心罢。
顾太太病算是好,已经能够起来走动,但是胃口直不大好,身上老是啾啾唧唧不大舒服,曼桢说应当找个医生去验验。顾太太先不肯,说为这点事不值得去找医生,后来听曼桢说有个魏医生,鸿才跟他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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