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白绒线紧身背心把她厚实胸脯子和小小腰塑成石膏像。他重新别过头去,把额角在玻璃上揉擦着。他不爱看见女孩子,尤其是健全美丽女孩子,因为她们使他对于自己分外感到不满意。
丹朱又说话。他拧着眉毛勉强笑道:“对不起,没听见。”她提高声音又说遍,说半,他又听不仔细。幸而他是沉默惯,她得不到他答覆,也就恬然不以为怪。末后她有句话,他却凑巧听懂。她低下头去,只管把绒线背心往下扯,扯下来又缩上去。她微笑说道:“前天告诉你关于德荃写给那封信,请你忘掉它罢。只当没有说过。”传庆道:“为什?”丹朱道:“为什?……那是很明显。不该把这种事告诉人。太孩子气,肚子里搁不住两句话!”传庆把身子往前探着,两肘支在膝盖上,只是笑。丹朱也跟着他向前俯着点,郑重问道:“传庆,你没有误会意思罢?告诉你那些话,决不是夸耀。——不能不跟人谈谈,因为有些话闷在心里太难受……像德荃,拒绝他,就失去他那样个朋友。爱和他做朋友,爱和许多人做朋友。至于其他问题,们年纪太小,根本谈不到。可是……可是他们个个都那认真。”
隔会,她又问道:“传庆,你嫌烦?”传庆摇摇头。丹朱道:“不知为什,这些话对谁也不说,除你。”传庆道:“也不懂为什。”丹朱道:“想是因为……因为把你当作个女孩子看待。”传庆酸酸笑声道:“是吗?你女朋友也多得很,怎单拣中呢?”丹朱道:“因为只有你能够守秘密。”传庆倒抽口冷气道:“是,因为没有朋友,没有人可告诉。”丹朱忙道:“你又误会意思!”
两人半晌都没作声。丹朱叹口气道:“说错话,但是……但是,传庆,为什你不试着交几个朋友?玩儿时候,读书时候,也有个伴。你为什不邀们上你家里去打网球?知道你们有个网球场。”传庆笑道:“们网球场,很少有机会腾出来打网球。多半是晾满衣裳,天暖时候,他们在那里煮鸦片烟。”丹朱顿住口,说不下去。
传庆回过头去向着窗外。那公共汽车猛地转个弯,人手里杜鹃花受震,簌簌乱飞。传庆再看丹朱时,不禁咦声道:“你哭!”丹朱道:“哭做什?从来不哭!”然而她终于凄哽地质问道:“你……你老是使觉得犯法……仿佛没有权利这快乐!其实,快乐,又不碍着你什!”
传庆取过她手里书,把上面水渍子擦擦,道:“这是言教授新编讲义吗?还没有买呢。你想可笑,跟他念半年书,还不知道他名字。”丹朱道:“喜欢他名字。常常告诉他,他名字比人漂亮。”传庆在书面上找到,读出来道:“言子夜……”他把书搁下来,偏着头想想,又拿起来念遍道:“言子夜……”这次,他有点犹疑,仿佛不大认识这几个字。丹朱道:“这名字取得不好?”传庆笑道:“好,怎不好!知道你有个好爸爸!什都好,就是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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