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也太好管闲事!”
丹朱并没有生气,反而跟着他笑。她绝对想不到传庆当真在那里憎嫌她,因为谁都喜欢她。风刮下来松枝子打到她头上来,她“哟!”声,向传庆身后躲,趁势挽住传庆臂膀,柔声道:“到底为什?”传庆洒开她手道:“为什!为什!倒要问问你:为什你老是缠着?女孩子家,也不顾个脸面!也不替你父亲想想!”丹朱听这话,不由得倒退步。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可是两人距离着两三尺远。
她幽幽地叹口气道:“对不起,又忘,男女有别!老是以为年纪还小呢!家里人都拿当孩子看待。”传庆又跳起来道:“三句话离不你家!谁不知道你有个模范家庭!就可惜你不是个模范女儿!”丹朱道:“听你口气,仿佛你就是熬不得似!仿佛快乐,使你不快乐。——可是,传庆,知道你不是那样人。你到底——”
传庆道:“到底为什?还不是因为妒忌你——妒忌你美,你聪明,你有人缘!”丹朱道:“你就不肯同说句正经话!传庆,你知道是你朋友,要你快乐——”传庆道:“你要分点快乐给,是不是?你饱,你把桌上面包屑扫下来喂狗吃,是不是?不要,不要!宁死也不要!”
山路转个弯,豁然开朗,露出整个天与海。路旁有片悬空平坦山,围圈半圆形铁阑干,传庆在前面走着,回头,不见丹朱在后面,再看,她却倚在阑干上。崖脚下松涛,奔腾澎湃,更有种耐冷树,叶子面儿绿面儿白。大风吞着。满山叶子掀腾翻覆,只看见点点银光四溅。云开处,冬天微黄月亮出来,白苍苍天与海在丹朱身后张开云母石屏风。她披着翡翠绿天鹅绒斗篷,上面连着风兜,风兜里子是白色天鹅绒。在严冬她也喜欢穿白,因为白色和她黝暗皮肤鲜明对照。传庆从来没有看见她这盛装过,风兜半褪在她脑后,露出高高堆在顶上鬈发,背着光,她脸看不分明,只觉得她双眼睛,灼灼地注视着他。
传庆垂下眼睛,反剪手,直挺挺站着,半晌,他重新抬起头来,简截地问道:“走不走?”
她那时已经掉过身去,背对着他。风越发猖狂,把她斗篷胀得圆鼓鼓地,直飘到她头上去。她底下穿着件绿阴阴白丝绒长袍。乍看,那斗篷浮在空中仿佛柄偌大降落伞,伞底下飘飘荡荡坠着她莹白身躯——是月宫里派遣来伞兵?
传庆徐徐走到她身旁。丹朱在那里恋爱着他?不能够罢?然而,她确是再三地谋与他接近。譬如说今天晚上,深更半夜她陪着他在空山里乱跑,平时她和同学们玩是玩,笑是笑,似乎很有分寸,并不是味放荡人。为什视他为例外呢?他再将她适才言行回味番。在个女孩子,那已经是很明显表示罢?
他恨她,可是他是个无能人,光是恨,有什用?如果她爱他话,他就有支配她权力,可以对于她施行种种纤密精神上虐待。那是他唯报复希望。
他颤声问道:“丹朱,你有点儿喜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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