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太太男人,似乎都是急切需要别女人同情。”宗桢迟疑会,方才吞吞吐吐,万分为难地说道:“太太——点都不同情。”
翠远皱着眉毛望着他,表示充分解。宗桢道:“简直不懂为什天天到时候就回家去。回哪儿去?实际上是无家可归。”他褪下眼镜来,迎着亮,用手绢子拭去上面水渍,道:“咳,混着也就混下去,不能想——就是不能想!”近视眼人当众摘下眼镜子,翠远觉得有点秽亵,仿佛当众脱衣服似,不成体统。宗桢继续说道:“你——你不知道她是怎样个女人!”翠远道:“那,你当初……”宗桢道:“当初也反对来着。她是母亲给订下。自然是愿意让自己拣,可是……她从前非常美……那时又年轻……年轻人,你知道……”翠远点点头。
宗桢道:“她后来变成这样个人——连母亲都跟她闹翻,倒过来怪不该娶她!她——她那脾气——她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翠远不禁微笑道:“你仿佛非常看重那纸文凭!其实,女子受教育也不过是那回事!”她不知道为什说出这句话来,伤她自己心。宗桢道:“当然哪,你可以在旁边说风凉话,因为你是受过高等教育。你不知道她是怎样个——”他顿住口,上气不接下气,刚戴上眼镜子,又褪下来擦镜片。翠远道:“你说得太过分点罢?”宗桢手里捏着眼镜,艰难地做个手势道:“你不知道她是——”翠远忙道:“知道,知道。”她知道他们夫妇不和,决不能单怪他太太。他自己也是个思想简单人。他需要个原谅他,包涵他女人。
街上阵乱,轰隆轰隆来两辆卡车,载满兵。翠远与宗桢同时探头出去张望;出其不意地,两人面庞异常接近。在极短距离内,任何人脸部和寻常不同,像银幕上特写镜头般紧张。宗桢和翠远突然觉得他们俩还是第次见面。在宗桢眼中,她脸像朵淡淡几笔白描牡丹花,额角上两三根吹乱短发便是风中花蕊。
他看着她,她红脸。她脸红,让他看见,他显然是很愉快。她脸就越发红。
宗桢没有想到他能够使个女人脸红,使她微笑,使她背过脸去,使她掉过头来。在这里,他是个男子。平时,他是会计师,他是孩子父亲,他是家长,他是车上搭客,他是店里主顾,他是市民。可是对于这个不知道他底细女人,他只是个单纯男子。
他们恋爱着。他告诉她许多话,关于他们银行里,谁跟他最好,谁跟他面和心不和,家里怎样闹口舌,他秘密悲哀,他读书时代志愿……无休无歇话,可是她并不嫌烦。恋爱着男子向来是喜欢说,恋爱着女人破例地不大爱说话,因为下意识地她知道:男人彻底地懂得个女人之后,是不会爱她。
宗桢断定翠远是个可爱女人——白,稀薄,温热,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口气。你不要她,她就悄悄飘散。她是你自己部份,她什都懂,什都宽宥你。你说真话,她为你心酸;你说假话,她微笑着,仿佛说:“瞧你这张嘴!”
宗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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