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最后大家觉得到底是瞒不住,爽性开诚布公,打开天窗说亮话,拍着腿感慨番。他们忙着这种种手续,也忙秋天,因此迟迟没向流苏采取断然行动。流苏何尝不知道,她这次回来,更不比往日。她和这家庭早是恩断义绝。她未尝不想出去找个小事,胡乱混碗饭吃。再苦些,也强如在家里受气。但是寻个低三下四职业,就失去淑女身分。那身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尤其是现在,她对范柳原还没有绝望,她不能先自贬身价,否则他更有藉口,拒绝和她结婚。因此她无论如何得忍些时。
熬到十月底,范柳原果然从香港来电报。那电报,整个白公馆里人都传观过。老太太方才把流苏叫去,递到她手里。只有寥寥几个字:“乞来港。船票已由通济隆办妥。”白老太太长叹声道:“既然是叫你去,你就去罢!”她就这样下贱?她眼里掉下泪来。这哭,她突然失去自制力,她发现她已经是忍无可忍。个秋天,她已经老两年——她可禁不起老!于是第二次离开家上香港来。这趟,她早失去上次愉快冒险感觉,她失败。固然,人人是喜欢被屈服,但是那只限于某种范围内。如果她是纯粹为范柳原风仪与魅力所征服,那又是说,可是内中还掺杂着家庭压力——最痛苦成分。
范柳原在细雨迷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绿色玻璃雨衣像只瓶,又注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句:“你就是医药。”她红脸,白他眼。
他替她定下原先房间。这天晚上,她回到房里来时候,已经两点钟。在浴室里晚妆,熄灯出来,方才记起,她房里电灯开关装置在床头,只得摸着黑过来,脚踩在地板上只皮鞋上,差点栽交,正怪自己疏忽,没把鞋子收好,床上忽然有人笑道:“别吓着!是鞋。”流苏停会,问道:“你来做什?”柳原道:“直想从你窗户里看月亮。这边屋里比那边看得清楚些。”……那晚上电话确是他打来——不是梦!他爱她。这毒辣人,他爱她,然而他待她也不过如此!她不由得心寒,拨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十月尾纤月,仅仅是钩白色,像玻璃窗上霜花。然而海上毕竟有点月意,映到窗子里来,那薄薄光就照亮镜子。流苏慢腾腾摘下发网,把头发搅,搅乱,夹叉叮铃啷掉下地来。她又戴上网子,把那发网梢头狠狠衔在嘴里,拧着眉毛,蹲下身去把夹叉只只捡起来。柳原已经光着脚走到她后面,只手搁在她头上,把她脸倒扳过来,吻她嘴。发网滑下地去。这是他第次吻她,然而他们两人都疑惑不是第次,因为在幻想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从前他们有过许多机会——适当环境,适当情调;他也想到过,她也顾虑到那可能性。然而两方面都是精刮人,算盘打得太仔细,始终不肯冒失。现在这忽然成真,两人都糊涂。流苏觉得她溜溜走个圈子,倒在镜子上,背心紧紧抵着冰冷镜子。他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嘴。他还把她往镜子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