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也挂在口上说:‘是他百二十块钱买,你当是爱亲做亲?’”霓喜兜脸彻腮胀得通红,道:“贼砍头,你几时见同男人勾搭过?”
雅赫雅不答。霓喜蹲下身去,就着浴盆里水搓洗毛巾,喃喃骂道:“是哪个贼囚根子在你跟前嚼舌头,血口喷人?把这条性命同他兑罢!”雅赫雅侧着头瞅着她道:“你猜是谁?”霓喜道:“你这是诈是不是?待要叫不打自招。你就打死,也还不出你个名字来!”雅赫雅欠伸道:“今儿个累,不打你,只顾打呵欠。你去把饭端上来罢。”
霓喜将毛巾绞干,晾在窗外绳子上,浴盆也抬出去,放在楼梯口角落里,高声唤店里学徒上来收拾,她自己且去揩抹房中地板上水渍,壁忙,壁喊嚷道:“把人支使得团团转,还有空去勾搭男人哩!也没见这昏君,听见风就是雨……”
学徒将孩子送上来。那满周岁黄黑色孩子在粉红绒布襁褓中睡着。霓喜道:“大冷天,你把他抱到哪儿去?”学徒道:“哥儿在厨房里看他们炖猪脚哩!”霓喜向空中嗅嗅道:“又没有谁怀肚子,吃什酸猪脚?”将孩子搁在床上,自去做饭。
悬在窗外毛巾与衬衫,哪消两个时辰,早结上层霜,冻得浆硬,暮色苍茫中,只看见方方淡白影子。这就是南方点雪意。
是清莹蓝色夜,然而这里两个人之间没有点同情与解,虽然他们都是年轻美貌,也贪恋着彼此美貌与年轻,也在起生过孩子。
梅腊妮师太路过雅赫雅绸缎店,顺脚走进来拜访。霓喜背上系着兜,驮着孩子,正在厨下操作。寒天腊月,双红手插在冷水里洗那铜吊子,铜钉四周腻着雪白猪油。两个说些心腹话。霓喜只因手上脏,低下头去,抬起肩膀来,胡乱将眼泪在衣衫上,呜咽道:“还有什指望哩?如今他没有别人,尚且不肯要,等他有人,他家还有站脚地方?鼓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这才知道他心。”梅腊妮劝道:“凡事都得往宽处想。你这些年怎过来?也不急在这时。你现守着个儿子,把得家定,怕怎?”霓喜道:“梅师父你不知道,贼强人辈子不发迹,少不得守着个现成老婆,将就着点。偏他这两年做生意顺手,不是帮夫运就是这孩子脚硬——可是他哪里肯认账?你看他在外头轰轰烈烈,为人做人,就不许出头露面,唯恐人家知道他有女人。你说他安是什心?若说天生是这块料,不配见人,他又是什好出身?提起他那点根基来,笑掉人大牙罢!”梅腊妮忙道:“好奶奶,你有什见不得人地方?场面上太太小姐,见过无其数,论相貌,论言谈,哪个及得上你半?想是你人缘太好,沾着点就黏上,他只怕你让人撕块肉去。”霓喜也不由得噗哧笑。
雅赫雅当初买霓喜进门,无非因为家里需要这个女人,干脆买个,既省钱,又省麻烦,对于她身分问题并没有加以考虑。后来见她人才出众,也想把她作正头妻看待,又因她脾气不好,只怕越扶越醉,仗着是他太太,上头上脸,便不敢透出这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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