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乃德倒戈,楚娣不跟他来往。这时候刚巧五爷回来,就托五爷去说,送九林进学校,送九莉出洋,五爷在满洲国不得意,娶个十六岁班子里姑娘带回来,说看她可怜,也是流落在东北。所以现在又是两份家,他两个姑奶奶对他十分不满。
又是在下午无人餐室里,九林走来笑道:“你要到英国去啦?”惊奇得眼睛睁得圆圆。
“不知道去得成去不成,”九莉说。
“你去想不成问题,”他很斟酌说,她觉得有点政客意味。
她因为二婶三姑,直总以为她也有天可以出洋,不过越大越觉得渺茫。
有天她走进餐室,见他个人坐在那里,把头抵在皮面方桌铜边上。
“你怎?”
“头昏。”他抬起头来苦着脸说:“闻见鸦片烟味就要吐。”
她不禁骇笑,心里想们从小闻惯,你更是偎灶猫样成天偎在旁边,怎忽然这样娇嫩起来?
蕊秋讲段营养学,鼓励说他够高,只需要长宽,但是未叫他去照X光验肺,到某医院去,向挂号处说卞小姐讲好,账单寄给她。九莉觉得这安排恐怕太“悬”,医院里搅不清楚,尤其是她弟弟,更不好意思去跟人说。又是某小姐代付费,倒像是他靠个年纪较大女朋友养活他。
秀丽,只是身材太高大,板门似,又黑,猛看像个黑大汉站在人前,吓人跳。
九莉来也是在浴室倚门诉说家里情形。只有下午在浴室化妆是个空档。
蕊秋面刷着头发,含酸道:“不是说*得很吗?跟你三姑也好,还说出去总带着小林,带东带西,喜欢得很。”
九莉觉得惊异,她母亲比从前更美,也许是这几年流行审美观念变。尤其是她蓬着头在刷头发,还没搽上淡红色瓶装水粉,秀削脸整个是个黄铜雕像。谈话中,她永远倒身向前,压在脸盆边上,把轻倩背影对着人,向镜子里深深注视着。
九莉那天回去,当着翠华向乃德说:“三姑说好久妹看见弟弟,叫明天跟他块去。”
“他答应,离婚协议上有,”蕊秋说。
那时候他爱她,九莉想。真要他履行条约,那又是打官司事。但是她魔力也还在,九莉每次说要到“三姑”那里去,他总柔声答应着,脸上没有表情。
“你二叔有钱,”蕊秋说。
九莉有点怀疑。她太熟悉他恐怖。
他也并没说
他先走,她要在晚饭前直接回学校去。蕊秋又去洗脸,九莉站在浴室门边拭泪,哭道:
“要……送他去学骑马。”
蕊秋笑。“这倒不忙,先给他进学校,哪有这大人不进学校。”
她替九莉把额前头发梳成却尔斯王子横云度岭式。直头发不持久,回到学校里早已塌下来,她舍不得去碰它,由它在眼前披拂,微风样轻柔。
“痴头怪脑,”饭桌上个同班生嗤笑着说。她这才笑着把头发掠上去。
“唔。”
当然他们也早已听见说蕊秋回来。
蕊秋备下茶点,楚娣走开,让他们三个人坐下吃茶。
“小林你牙齿怎回事?”
他不作声。九莉也注意到他牙齿很小,泛绿色,像搓衣板样粼粼,成为锯齿形。她想是营养缺乏,他在饭桌上总是食不下咽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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