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留美,蜜月旅行环游世界。他们是在纽约认识。”
楚娣把头摔,不屑把鼻子略嗅嗅。“那匡小姐丑。”作为解释。
“年纪也比他大,这廖仲义又漂亮,也不知道这些外国人看着这对可觉得奇怪,也许以为中国人眼光不同些。这天下午四五点钟他个人回旅馆来,开旅馆是个老小姐,块吃茶。他怎告诉她?楚娣啊?”
“说他太太上城买东西去。”
“嗳,说去买羊毛衬衫袴去,没想到天这冷。——后来找到,正下雨,先只看见她背影,打着伞坐在湖边。”
“开火车,”他终于说。
“小林你眼睫毛借给好不好?”楚娣说。“明天要出去,借给天就还你。”
他不作声。
“肯不肯,呃?这样小器,借给天都不肯?”
蕊秋忽然笑道:“乃德倒是有这点好,九林这样像外国人,倒不疑心。其实那时候有那教唱歌意大利人……”她声音低下来,宕远。
讲两句营养学。在沉默中,她垂着眼睑,脸上有种内向专注神气,脉脉情深往,像在浅水湾饭店项八小姐替毕先生整理领带时候,她在橱窗中反映影子。
他总是第个吃完先走,然后蕊秋开始饭后训话:受教育最要紧,不说谎,不哭,弱者才哭,等等。“总是跟你们讲理,从前们哪像这样?给外婆说句,脸都红破,眼泪已经掉下来。”
九莉有点起反感,个人为什要这样怕另个人,无论是谁?
“外婆给你舅舅气,总是对哭,说你总要替争口气。”
楚娣吃完就去练琴,但是有时候懒得动,也坐在旁边听着。所以有天讲起恋爱,是向楚娣笑着说:“只要不发生关系,等到有天见面时候,那滋味才叫好呢!有过关系,那就完全不对,”说到末声音低。
极自然个镜头,尤其在中国,五四以来无数风景照片中拍摄过。蕊秋有点神经质笑起来。
“把她只丝袜勒在颈子上勒死,”她轻声说,似乎觉得有点秽亵。“赤着脚,两只脚浸在湖里。还不是她跟他亲热,他实在受不。嗳呦,没有比你不喜欢人跟你亲热更恶心!”她又笑起来,这次是她特有种喘不过气来羞笑。
又道:“说她几张存折他倒已经都提出来。”
楚娣悻
“乃德”是爱德华昵称,比“爱德”“爱迪”古色古香些。九莉看见过她父亲名片,知道另有名字,但是只听见她母亲背后称他为乃德,而且总是亲昵声口,她非常诧异。
蕊秋叫女佣拿蓖麻油来,亲自用毛笔蘸给九莉画眉毛,使眉毛长出来。
吃完水果喝茶,蕊秋讲起在英国到湖泊区度假,刚巧当地出件谋杀案,是中国人,跟她们前后脚去。
“真气死人,那里人对中国什都不知道,会问‘中国有鸡蛋没有?’偏偏在这个小地方出个华人杀妻案,丢人不丢人?”
“还是个法学博士,”楚娣说。
又道:“小林啊!你大想做什事?姐姐想做钢琴家,你呢?你想做什?唔?”
“想学开车,”九林低声说。
“你想做汽车夫?”
他不作声。
“想做汽车夫还是开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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