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直不理她。
十分喜悦。默然片刻,又道:“就只有次,二哥哥见面不理——还不是听见绪哥哥事——很hurt。他刚到上海来时候非常帮他忙。”
她跟着九莉叫“二哥哥”,是她唯赏识个堂侄,大学毕业后从天津带着少奶奶出来,在上海找个小事做着,家里有钱,但是不靠家里。少奶奶是家里给娶,耳朵有点聋。楚娣说过:“现在这些年青人正相反,家里钱是要,家里给娶老婆可以不要。”
九莉跟她弟弟到他们那里去过次。九林常去,那封“家门之玷”信就是写给二哥哥。他们夫妇俩住着层楼面,两间房相当大,冷冷清清摆着两件敝旧家具。两人都是典型北方人,二哥哥高个子,有红似白长脸,玳瑁边眼镜,够得上做张恨水小说男主角;二嫂也是长脸,矮而不娇小。她殷勤招待,有点慌乱。九莉已经留个神,说话大声点,也不便太高声,还是需要他传话,他显然很窘,冷冷,不大高兴神气。九莉觉得他们很惨,没有小家庭例有种喜气。
她看过《真善美》杂志上连载曾虚白小说《鲁男子》,里面云凤与表侄恋爱,也不知是堂侄——只看见两段,没说清楚——有肉体关系。男被族长捉到祠堂里去打板子,女雇顶轿子赶去挺身相救,主角鲁男子怕她会吃亏。虽然那是民初事,宗法社会影响至今也还在,再加上楚娣不像云凤与对方年龄相仿。九莉从来没问起绪哥哥岁数,因为三姑对这点定敏感。但是他进大学很晚,毕业大概有二十六七岁,也许还不止。他是那种干姜瘪枣看不出年纪人。
二哥哥也甚至于联想到他自己——也是小辈,楚娣对他也非常热心帮忙。连帮忙都像是别有用心。他又有个有缺陷太太。
楚娣沉默下来,九莉也想不出话来替她排遣,便打岔道:“表大妈后来到底知道不知道表大爷死?”
“他们没告诉她。”
沉默会,楚娣又道:“表大妈跟表大爷事,其实不能怪他。是她哥哥硬挟挜他。他刚死太太,她哥哥跟他在书房里连说两天两夜。他们本来是老亲。表大妈那时候当然没这胖,都说她长得‘喜相’。他那时候就是个三姨奶奶。娶填房,别姨奶奶都打发,就带着三姨奶奶去上任,是在北京任上过门。表大妈说她做新娘子时候,‘三姨奶奶磕头,要还礼,两边搀亲硬扳住,不让弯腰嗳!’”学着她悄悄说笑口吻。“娘家早就嘱咐跟来人。
“三姨奶奶到新房来陪大奶奶说话。北边那房子有两溜窗户,上头溜只能半开,用根红木棍子支着。天热,大奶奶叫开窗子,刚巧旁边没人,就叫三姨奶奶把窗户棍子拿来。三姨奶奶当时没说什,出新房,路哭回去,说大奶奶把她当成佣人。大爷气得从此不进新房。陪房都说她们小姐脾气太好,这时候刚过来就这样,将来这日子怎过?嗾使她闹,于是大闹场。也不知怎,说是新娘子力气大,把墙都推倒。大概那衙门房子老,本来快塌。”
九莉在表大妈照相簿上看见过张三姨奶奶照片,晚清装束,两端尖削鹅蛋脸,异常妖艳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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