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上又给解开,又再拖到水里。九莉嗤笑着,自己也觉得无聊。
有时候她想,会不会这都是个梦,会怱然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另个人,也许是公园里池边放小帆船外国小孩。当然这日子已经过很久,但是有时候梦中时间也好像很长。
多年后她在华盛顿条僻静街上看见个淡棕色童化头发小女孩个人攀着小铁门爬上爬下,两手扳着根横栏,不过跨那步,上下,永远不厌
“这是谁呀?”碧桃给她看张蕊秋自己着色大照片。
“二婶,”只看眼,不经意说。
“二婶三姑到哪去啦?”
“到外国去。”
像祈祷文对答样惯例。
“给跪下来!”
碧桃跪下来,但是仍旧高得使人诧异,显得上身太长,很难看。九莉怔怔,扯开喉咙大哭起来。
蕊秋皱眉道:“吵死!老韩呢?还不快抱走。”
她站在旁边看蕊秋理箱子。样样不知名可爱东西从女佣手里传递过来。
“好,你看好,不要动手摸,啊!”蕊秋今天声音特别柔和。但是理箱子理到个时候,忽然注意到她,便不耐烦说:“好,你出去吧。”
东西如笔墨都搁在跟前,坏东西如骰子骨牌都搁得远远,够不到。韩妈碧桃说她抓笔与棉花困脂,不过三心两意,拿起放下。没有人记得九林抓什。
也许更早,还没有他时候,她站在朱漆描金站桶里,头别来别去,躲避只白铜汤匙。她调羹呢?白磁底上有朵紫红小花。不要这铁腥气东西。
“唉哎嗳!”韩妈不赞成口吻,次次泼撒汤粥。
婴儿眼光还没有焦点,韩妈脸奇大而模糊。
突然汤匙被她抢到手里,丢得很远很远,远得看不见,只听见叮当落地声音。
碧桃收起照片,轻声向韩妈笑道:“他们还好,不想。”
韩妈半霎霎眼睛,笑道:“他们还小。”
九莉知道二婶三姑到外国去这件事很奇怪,但是这些人越是故作神秘,她越是不屑问。
韩妈弯着腰在浴缸里洗衣服,九莉在背后把她蓝布围裙带子解开,围裙溜下来拖到水里。
“唉哎嗳!”韩妈不赞成声音。
家里人来人往,女客来得不断,都是“新房子”七老太太派来劝说。
临动身那天晚上来贼,偷去许多首饰。
女佣们窘笑道:“还在地下屙泡大屎。”
从外国寄玩具来,洋娃娃,炮兵堡垒,真能烧煮小酒精钢灶,只蓝白相间波浪形图案丝绒鬈毛大圆球,不知道作什用,她叫它“老虎蛋”。放翻桌椅搭成汽车,与九林开汽车去征蛮,中途埋锅造饭,煮老虎蛋吃。
“记不记得二婶三姑啊?”碧桃总是漫声唱念着。
“今天不知道怎,脾气坏,”韩妈说。
她不会说话,但是听得懂,很生气。从地下拣起汤匙送出去,居然又拿只铜汤匙来喂她。
房间里还有别人来来往往,都看不清楚。
忽然哗哗哗阵巨响,腿上阵热。这站桶是个双层小柜,像向蹀廊似回声很大。她知道自己理亏,反胜为败。韩妈嘟囔着把她抱出来,换衣服擦洗站桶。
她站在蕊秋梳妆台旁边,有梳妆台高。蕊秋发脾气,打碧桃个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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