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哥哥给楚娣来信,提起乃德翠华夫妇:“听说二表叔太太到他们大房去,跟他侄子说:‘从前打官司,要不是你二叔站到这边来,你们官司未必打赢。现在你二叔为难,你就给他个房间住,你们也不在乎此。’他侄子就腾出间房来给他们住,已经搬去。”
九莉想,她父亲会寒至此。以前讲起来,楚娣总是悄声道:“他那烟是贵。”物价飞涨,跟鸦片直线上涨还是不能比,又是两个人对抽。但是后来也都戒。
“你二叔有钱,”蕊秋总是说。
但是她那次回来,离婚前也直跟他毫无接触,不过为家用大吵过两次。别钱上事未见得知道。她在国外虽然有毓恒报告,究竟不过是个仆人,又不是亲信。
九莉记得女佣们讲起他与爱老三连日大赌赌输时候脸上恐惧。
他们至少生活过。她喜欢人生。
那天他走后她写封短信给之雍。直拖延到现在,也是因为这时候跟他断掉总像是不义。当然这次还他钱又好些。
燕山来,她把信微笑递给他道:“不过给你看,与你没关系,早就要写。”免得他以为要他负责。
虽然这说,究竟不免受他影响。昨天告诉他他们感情破裂原因,燕山冷笑道:“原来是为吃醋。”因此她信上写道:“并不是为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起永远不会有幸福。”本来中间还要再加上两句:“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但是末句有点像气话,反而不够认真。算,反正是这回事,还去推敲些什。
这封信还没寄到,她收到之雍两封信,像是收到死人信,心里非常难受。
有这套理论支持,不然就像是她向现实低头,因为中国人印度人不跟非处女结婚。
九莉也是这样告诉燕山。
他怔怔,轻声道:“这不是‘献身’?”
她心里阵憎恶痉挛,板住没露出来。
燕山微笑道:“他好像很有支配你能力。”
她父亲从来没说过没钱话。当然不会说。那等于别人对人说“其实没有学问,”“其实品行不好,”谁还理他?
对她从来不说没钱给她出洋,宁可殴打禁闭。说给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翠华知道。不然也许不会这些年来都是恩爱夫妻,你哄着,哄着你。
卞家个表妹结婚,寄请帖来。九莉只去观礼,不预备去吃喜酒。在礼堂里遇见南西。
南西笑道:“九莉你这珠子真好看。”
九莉笑道:“是二婶给,”
此后他又写两封长信给比比:“她是以她全生命来爱,但是她现在叫永远不要再写信给她……”
比比脸为难神气。“这叫怎样?”
“你交给你责任就完。”
然后她辗转听见说邵家吓得搬家,之雍也离开那小城,这次大概不敢再回乡下,本来直两头跑。
“当会去告密,”她鼻子里哼声向自己说。
“上次看见他时候,觉得完全两样,连手都没握过。”
严格说来,也是没握过手。
“根汗毛都不能让他碰,”他突然说,声音很大。
她面忍着笑,也觉得感动。
默然片刻,燕山又道:“你大概是喜欢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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