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梦看着天上新月,淡淡道,爸爸,他在人民文化宫当音乐老师,从小在文化宫长大。
喀什人民文化宫?
是啊,很漂亮房子呢,在喀什人民公园里头。
就像上海人民公园?
差不多吧,里头有许多大树,以前还能看到坟墓,比你们上海还要大。
晚上来燎原电影院街心花园吧。
八点,从家里溜出来,带着笛子。刚到电影院门口,远远听到笛声。跟老师学过,知道那是传统曲目。大簇鲜艳绽开夹竹桃下,“古兰丹姆”李晓梦坐在石墩子上,持着根大号竹笛,正鼓着腮帮子吹呢。耳膜,跟着心里也发潮。这声音起码能传出两站路。
月光下,她脸白皙而透明,笛子反手持在背后,如同握着把宝剑,让想起《书剑恩仇录》霍青桐,看第部金庸书。
这回轮到,硬着头皮掏出笛子,眼睛闭吹起《梅花三弄》——对不起,不是传统曲目《梅花三弄》,而是琼瑶阿姨电视剧主题曲。
那年头,许多男生女生都有本小簿子,抄写各种电视剧歌曲。有家《每周广播电视报》,刊载当时热播电视歌曲简谱,把这小块豆腐干剪下来,天天对着谱子练习。水平也仅限于此。
席像底下,甫跃辉说着靠近缅甸边境云南农村种种生活,而说起刚在《上海文学》发过篇小说《北京夜》——有段情节是读初中时,不小心碰落块玻璃,从教学楼顶掉到操场,幸运是没砸到人。
其实,这件事是真。
那块致命玻璃,几乎砸中操场上个女生,就是喀什来古兰丹姆。玻璃在她脚下砸得粉碎,碎渣布满裤脚管,要是再往前走步,多半就被砸死,至少也是重伤,乃至植物人。
从那天起,对李晓梦总觉得有什亏欠。
不久,放学路上,跟在她背后,想要给她买根盐水棒冰或冰砖,作为玻璃事件赔礼道歉。她突然回头,瞪圆大眼睛盯着,却点点头,答应。
你们上海?
李晓梦不再说下去,重新举起笛子,吹首《鹧鸪飞》。
这是她最常吹曲子,每次都会吹遍,似乎无数飞鸟,惊起黑幽幽林中,有毒夹竹桃花蕊,纷纷摇落……以前看笛子谱,说这曲子意境,来自李白“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至今唯有鹧鸪飞”。
而听“古兰丹姆”《鹧鸪飞》,却想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听吹完,她笑。
咳!害羞,也暗暗高兴,第次看到“古兰丹姆”笑容。
此后,隔三差五,们就会来到燎原电影院门口街心花园,通常在黄昏时分,偶尔也在月夜之下。吹首流行歌曲,她吹首传统曲目。
她水平比好百倍。《姑苏行》《鹧鸪飞》《牧笛》,个个都醉,最厉害是曲《帕米尔春天》,让人听得简直灵魂出窍。
问她,这笛子是谁教你?
吃完请客棒冰,她才有表情,说,你笛子吹得太烂。
这是她主动跟说第句话。
古兰——不,李晓梦,你也会吹吗?
嗯。
想听听。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