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弥，
清早不能乱说话。”池翠搂着儿子
头，郑重其事地告诫着他。
男孩猛地摇
摇头，大声地说：“不，
刚才去过地下，摸到死人骨头。”
“你做噩梦？”
“梦？”
小弥自己也迷惑，他使劲地眨着自己大眼睛，这双重瞳从妈妈眼睛里，只看到不安和忧虑。
海水不断地上涨，他渐渐地沉入黑暗海底。
海藻，无边无际海藻，牢牢地缠绕着他身体。
在海底三万英尺深地方，见不到丝光线，男孩冰凉身体漂浮在海藻中间。他就像是在妈妈怀中睡着样，仰天躺着，皮肤雪样苍白，紧闭着那双漂亮眼睛。
再也听不到笛声，只有海底潜流不停地掠过，使得海藻发出某种美妙声音。
他闭着眼睛时候，终于看见那个人。
她在黑暗中看着他。
“是你吗？”
小弥睁大着眼睛，轻轻地叫出她名字。
没有回答。
他向前跨出步，与她面对着面。
那眼窝深深地陷进去，小弥手指也伸进眼窝，进入它内部——里面是空。
小弥忽然觉得它就是自己，五十多年前自己，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它死以前痛苦和绝望。似乎眼睛里有某种东西正在往外钻，条蝇蛆在脑子里蠕动着，最后变成只绿色苍蝇，飞出这具阴森骷髅。
莫名悲伤充塞这个六岁男孩五脏六腑。滴纯洁眼泪，从他重瞳眼睛里流出来，缓缓地滴落在他怀中白骨上。
泪水慢慢地渗入白色骨头。
它已经许多年没有得到过水滋润。
半夜里，或者刚才，真只是个噩梦吗？
男孩默默地问自己，他只有六岁，还难以分辨梦与现实之间距离。
突然，海藻和潜流都消失，线晨光射进他瞳孔，小弥睁开眼睛，他看到妈妈脸庞。
“怎
会在这儿？”
六岁男孩脱口而出，茫然地看着妈妈眼睛。
“你当然在这儿。”池翠半躺在床上，搂着儿子说。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清晨光如流水般倾泻在她身体上，显得有些慵懒，身上散发出股特殊气味。
小弥在妈妈怀中贪婪地吸口气，这让他舒服些。突然，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用种阴森语气说：“地下有死人。”
就在这瞬间，笛声响起来。
在黑暗地底，致命笛声又次响起，谁都逃不过它。笛声穿过小弥耳膜，缓缓渗入他脑子里，他仿佛感到有群蝇蛆，在不停地蠕动着、吞噬着。
小弥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混沌时代，被黑暗大海所吞没。他蜷缩在母体之内，浑身都被羊水包裹着，只剩下团水泡。
在笛声伴奏之下，穿白衣服小女孩，把只光滑洁白小手，缓缓伸向他眼睛。
小弥突然感到，不知从何处伸出只冰凉手，牢牢地扼住他咽喉。
小弥心想，这滴咸涩男孩泪水，定会让它感到很舒服。
忽然，眼前闪过个影子。
那层白雾渐渐地消退，不知道从哪里闪起线昏暗幽光。
小弥感到自己能够看到。于是，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个白色影子。
白衣服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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