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两层楼梯挤很多人,差不多堵塞,必须换条逃生通道——跟来!”他普通话字正腔圆。他带着拉布拉多犬,往写字楼走廊右侧飞奔而去——看来非常熟悉这栋楼。在走廊间转过许多个弯,经过两个三岔路口,三个十字路口——大概在这里上班
周旋打开房门冲进走廊,个趔趄摔倒在地毯上。当他重新爬起来,在鬼火般廊灯下,看到对面1918房间冲出个男人,身后还跟着条米黄色拉布拉多犬。
男人扫周旋眼,目光阴鸷寒冷,不由得让周旋退后半步。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高大挺拔,浓密眉毛下面,是尤显成熟单眼皮,让人不由得要多看几眼。
凡是人都知道,或许狗也知道,地震或火灾时不能坐电梯。
周旋率先冲下楼梯,那个男人紧跟在后面,接着是忠诚拉布拉多犬。
人生最痛苦事,莫过于地震来临时,还在高楼顶楼。
4月1日。星期日。夜,22点19分。
今夜,是周旋早已准备好z.sha日子。
未来梦大酒店,顶层,1919房间。周旋站在敞开窗台上。茫茫雨幕笼罩城市天际线上,闪起片绚烂夺目极光。
随之而来是整栋楼摇晃,如同坐在过山车上,越高处越剧烈,要不是紧紧抓着窗框,早已飞身坠下十九层。周旋仿佛置身另世界,天尽头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心脏震得几乎要跳出胸口,又随未来梦大厦同急速下沉。
若无这致命极光,没有这突如其来地震,周旋早已闭上眼睛,放下切杂念,纵身跃,将生命付诸虚空,只待在亲吻地面刹那,永久告别人间,摆脱三十多年来各种折磨各种欢乐各种无奈。
要从十九层楼飞奔到底楼,还要保证中间不出什意外,比如大楼从中间断成两截,又比如大火烧起来封住逃生通道,还比如所有人挤到楼梯间里,结果谁都没跑下去甚至人挤人互相踩死……要排除所有这些可能灾难,才可能保住这条本该被自己结束性命。
尚未跑下去半层楼,逃生通道闪烁灯就熄灭。两个男人条狗靠手机照亮道路。
想必酒店各层人们都往这条逃生通道里来。跑下去数层,周旋转向冲进旁边道门,却并非酒店楼层样子,还能看到家美国公司牌子,被砸烂在地板上。他并不知道,未来梦大厦十层到十四层,是对外出租高级写字楼。幸好是半夜又是周日,不会再有变态加班狂吧?
忽然,他听到声狗叫,接着响起那个男人声音:“你选择逃生路线很对!”
对方手里多个手电筒,是从逃生通道消防箱里拿。
可是,当他感到心脏竟如此真实地跃动,感到恐惧统治每寸皮肤,感到血液几乎冲破毛细血管,感到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足以跃过任何障碍……这才感到自己还活着。
他还从心里,从无法掩饰欲望深处,发现自己那渴望活下去。
周旋从未觉得自己这有力量,在整个人几乎要飞出窗外之时,竟硬生生做个引体向上,奇迹般地手脚并用爬回窗里。
身后响起玻璃碎裂声音,他已像子弹般蹿到客房门口。
灯光明暗地闪烁,电视机砸倒在地,大床也被晃到房间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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