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翌日,她作为“新媳妇”才见全傅家人。除回籍养疴傅老爷,家中未出嫁三位小姐,大爷、二爷和三爷、小五爷全都在,还有傅老爷几房姨太太,其中两人眉目与在座不同,是朝鲜国人。傅大爷是早年跟着傅老爷在官场混,派头拿得很足,她出现时,正和傅二爷为“立宪”还是“g,m”争得面红耳赤。
傅三爷到得晚,
这个人鬼难分、鬓发灰白烟鬼曾是她父亲学生,也是当初密告沈家人。认出这个罪魁祸首那刻,她手都是抖,可是对方仅是伸出只手来,和她讨要烟杆。整晚烟雾缭绕,她怕他看穿自己身份,却又不甘心放过他,独自逃离。冥冥中有老天在翻着账簿,前尘恩怨,竟在那夜有结。她并没有下决心杀他,他却死在她为他准备烟膏下几口烟泡过去,这个早已瘦到脱人形男人忽然口吐白沫,在魂离躯壳那刻,双目怒睁,认出她。那个仇人紧抓她裤脚,跌到木板床下,尘土中,抽搐两下,断气。
她想将人当无名氏送到后门,可没料到,切都仿佛在双无形眼睛下在进行。她没能逃脱,本想死之,却被人报官。而来不止官,还有傅三爷。
官是骑马来,傅三爷坐得是汽车。
那晚,傅侗文用银子摆平这件事,她听到那个小官还凑在车窗外,和他低声说:“沈家事,断不可能翻案,三爷保她是惹祸。逃得过今日,逃不过日后啊。”当时她坐在汽车后座,听到他用几乎肯定声音告诉对方:“能保她今夜,就能保她世。”
语气笃定,口气极大。
在世,何来洞房?
沈奚腹诽,目光偏偏。
傅侗文看出她心思,直截当警告她:“如此莽撞,离死也不会远。”语气不善。
沈奚微微错愕。
傅侗文对假辫子男人打个眼色,对方领会他意思,走到沈奚面前,微欠身。中不中洋不洋个礼节手势,将沈奚请回去。
可甚至连沈奚都清楚,傅家此时,正逢低谷。
汽车驶离烟馆,也带着她进入傅家。
十日后,她被傅三爷安排,嫁给已故四弟。
短短数日,市井小巷对她身世来历已经诸多猜测,流传数个版本。有说她和傅四爷青梅竹马,当年曾是起留洋同学,情深不寿,四爷早亡,仍痴心不改嫁入已经声势大不如前傅家;也有说,她是有夫之妇,和傅三爷情投意合,于是毒害丈夫,寻个名头嫁入傅家;更有荒唐者,说她是傅老爷养在外头……唯独无人提及她真正身世。
真相,都被悄无声息掩盖。
那夜,到三更她还在床榻上辗转浅眠,难以睡沉。
天将亮时,她入梦。
梦中是烟馆,破门两旁砖雕上刻着副对联:万事不如烟在手,生几见月当头。
烟馆门旁常年蹲着群高利贷债主,在堵着每个出去烟鬼。后门时常有收尸人,运走在烟馆死人。那晚,有个烟鬼走过前厅,挑个木板床,扔出去几个铜板,就开始吞云吐雾夜生活。没人知道这个烟鬼曾是个不大不小官儿,甚至还因为告密“维新党”晋升两级,路官路坦荡。当然,除沈奚。
她从开始烧烟泡刻,就认出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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