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
抹斜阳光,从窗子透进来,落在他西裤和褐色皮鞋上,仿佛洒下金粉金沙。
公寓开放式客厅里,坐着几个人。
都呈众星拱月姿态,将那个男人围在当中。
傅侗文握着个茶杯,灰黑拼色领西装上衣敞开着,露出里边马甲和衬衫来,领带好看,衬衫立领好看,人也……遗世而独立,佳人再难寻……
天,这是什要命话。
幼时跟着家里先生读书都白费。
心跳得急,手却慢,打开纸,又是寥寥两三句:
不日将启程去英国,归期不详。至于你学费,无须挂心,可供你到无书可读之日。匆杂书复,见谅。
傅侗文
七月七日
看这日期,沈奚猜到,他定没来得及收到信,就已经动身。
。
她举棋不定。
傅侗文从未说过对她未来安排。
这夜她在灯光下,翻看着自己生物学笔记到快天亮,终于从笔记本下抽出早备好信纸,给他写封信。这是她头次提及“今后”二字,想是内心惧怕,怕他会说“后会无期”,或是“不宜再见”字眼,她遮遮掩掩,写满三张纸也没说明白这封信主旨。
这回信寄出去,她又从夏盼到冬。
莎士比亚歌德托尔斯泰,李白杜甫白居易,血管缝合血栓止血带……
该说什?
沈奚忘身处何地,身处何时,前刻还在构想他在英国风流韵事,此刻却面对面,不,是隔着十……十三、四步远距离,彼此对视。
傅侗文饮尽手中英式茶,将白瓷杯搁下,不咸不淡地取笑她:“没想到,弟妹在这里还过着中国时间?”
为强调这句调侃,他望眼窗外。
她内心失落,将棉被裹住身子,脸埋在枕头里。
褶层里消毒药水味道挥之不去。
他去英国,是为生意还是为什?还是有什红颜知己在异国等候?思绪旦到这里,越想越离谱。饥肠辘辘,满脑子他要在英国娶妻生子念头,沈奚再躺不住,翻身下床,勉强算是穿戴整齐,下楼。
“必须马上吃点东西,吃点中国人该吃。”
沈奚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连跑带跳地下来,前脚刚落到地板上,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人。她时收不住,很丢人现眼地撞到扶手上。
这晚,婉风和顾义仁都受邀去基督教家庭聚会。她和陈蔺观切磋血管缝合术,转眼天亮回到家,倒头就睡。再醒来已是黄昏。
他信被当作礼物放在地毯上。
这看到不要紧,沈奚人连着棉被滚下床,狼狈地抱着信和被子爬回去。
床头柜抽屉底层,放着专门裁信封刀片,今年快过去,才算用上这次。
她小心裁开信封,抽出纸,依旧是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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