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又有双手,在桌上摆弄起留声机。
旋律从《送别》跳回到《文昭关》,钢琴跳到胡琴。黑胶唱片里戏腔在跟着他在广州调戏她话,唱下去,意境不再暧昧,回到曲子原本意境,哀哀戚戚地到这句:“思来想去肝肠断,今夜晚怎能够盼到明天?”
也不知怎地,这《文昭关》里每句,都能恰合自己心境。
她在梦里悟出个道理:但凡听戏入瘾人,定是戏文里有他们想说,又说不全话。
从这晚,沈奚开始在这里生活。
句句都能联想到她和他。
学着学着,傅侗文毫无征兆地问她:“在上海有两处公馆,你想在哪里等?”不等她答,又改主意说,“还是去个小地方,那里只人去过。”
……
沈奚纷乱地回忆着早晨切,翻过身,看着满地月光出神。
傅侗文说这里只有他人来过,那上个搬走住户就是他。这沙发,他坐过,地板,他走过,床,也只有他睡过。
傅侗文低声给沈奚介绍,这是他在轮船上交朋友,杜邦公司董事。沈奚听着这个公司名字熟悉,他看出她疑惑,解释说:“就是那晚,们从纽约去码头时,司机提到过公司。”
哦,是那个。缝衣女工都抢着去生产弹药公司。
傅侗文和他聊几句,那人微笑着看眼沈奚后,弹奏出另支曲子。
“《DreamingofHomeandMother》,请他为弹,”傅侗文低声用中文说,“说,要和女朋友告别,想让她听这个。”美国曲子,南北战争时所作。
沈奚在今天之前从未听过。
灯,人仰面躺上去。
入鼻还是霉味。
虽然身处全中国最繁华城市,又是在租界,这味道倒让沈奚怀疑自己躺在荒烟蔓草上,败瓦颓墙中。明日定要把沙发拖到窗口去晒晒,去去霉味。
她想着,计划着,念头渐渐飞远,落到个人身上。
侗文……
那场大清扫和后来西洋点心,让她和邻里很快熟络。她平日怕惹麻烦,又怕说多错多,所以不常出门,也尽量不和邻居闲聊。渐渐在邻居眼里,她身份也被落实成——留洋归来富家小姐和少爷私奔,不
蝉鸣声更重,外头有人争吵。
男人和女人。
她猜想着是邻居小夫妻争执,或是陌生路人,或是别什。
如此猜着,就入梦。
耳边仿似还有钢琴曲,有他在教她:“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位旅日李先生用这曲子,新填中文词。昨日在这里听新上船旅客说到,记送你。”他又说,填词中文歌叫《送别》。
旋律简单,朗朗上口。
他教,她学。
是……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又是……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此刻人脑子有点混沌,她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游轮上。
今天早晨,傅侗文还在她身边。
早餐后,他带她去轮船上专供头等舱客人公共休息室,那里没人。三个服务生偷懒地在窗边上,低语着,喝咖啡。
他们进门时,个蓝眼睛中年男人在弹钢琴,看他衣着不是乐师,像在自娱自乐。
他看到傅侗文很开心,用法语问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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