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雨来得急,排山倒海淋下来,根本避不开。
沈奚在火车站下黄包车,连人带皮箱全都湿,也顾不上自己狼狈,先去问今日火车票。从上海往南京去票十分紧俏,三等和二等早已售罄。
她不得已只好买头等票,张票就用半月薪水。上车,马上有列车上招待人员递上热毛巾,再带她去休息室换干净衣裳,对方见她只有这件大衣,就想法子帮她把衣帽晾在休息室。当对方问她是否要去西餐厅用餐,她再舍不得花钱,谎称自己用过,饿着肚子,在位子上坐到天亮。
车到南京,隔着条长江没有列车,只能做游轮。她赶集似,从火车站叫车
下笔意万重,却是匆匆道不尽。
她把信纸摺好,心觉不妥,再展开,把落款撕掉。谨慎些,还是不要留名字。
她从书架上挑个品相好空墨水瓶,压在上头。关窗,又怕被窗缝里风吹跑,于是多添个空墨水瓶。
信纸留在书桌上,只盼着,他没机会见到这封信。
沈奚出门时,祝先生恰好归家,和她错肩而过。
手里信纸,被她打开,又合上,两指轻轻沿着那折痕滑过去,她再想不到别,全是他。
干坐着,足足十分钟人终于回魂。
她从书里找到白纸,打开墨水瓶,把信纸铺平在桌上,端坐着写:
三哥,
见字如晤。假若你看到这封信,那是同你又错过。位朋友帮打探到你消息,说你在北京,想试试,北上去见你。你病情,还有如今时局都让不能再等下去,怕战事起,你南北两隔,不堪设想。
还算太平,今晚就走。
先前房间早收拾妥当,抽屉和柜子全清空,物归原位。
只是要多留封信。万,真和傅侗文错过,也有个消息给他。
她将钢笔从拿出来,寻不到信纸,把行李箱书掏出本。里头夹着叠,都是他在船上写给她,个个“见成欢”。她有用信纸夹书习惯,再去翻找另外书,和几张白纸在处,是傅侗文抄给他上海公寓地址。
那时没留意,再展开,却发现这纸摺得十分技巧。
“沈小姐,”祝先生好似记起什,喊住她,“这几日那位先生直有来。先生真是个好人,同他说‘储金救国’事,他便给钱,嘱托去捐。你们两个都是好人。”
沈奚让自己微笑着,点头:“他是心好。”
“沈小姐这是,要搬去新家?”对方见她副远行模样,关心问。
“年关,想回乡看看。”沈奚微欠身。
上回她是受义士安排,北上逃难。此番,却是不同,都要自己来操办。
假若错过,会在北京等着你,只要你在傅家,就有法子去找你。
还有,这房子被外人发现,是不够小心。经蹶长智,日后会更留心些。
仓促手书,望君见谅。
央央
十月四日
信纸共是三摺,摺在前,摺在后。
前头是手抄地址,后头写短短两行字——
身付山河,心付卿。
两处相思各自知。
喉头窒,这话狠撞到心坎儿上,撞得她手指发抖。沈奚字字,复又读遍,好似他此时正坐在她面前,气定神闲地摺好纸,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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