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侗文和他对视良久,点头,把手巾丢到铜盆里,端着水出去。
他吩咐下人们准备烟土和烟具,唤来家里位最擅烧烟丫鬟,进屋伺候。
侗汌在床上,也笑,哑声说:“三哥,还记得去英国游轮上,被剃个和尚头吗?”
“怎不记得?”他掂着手巾,长叹,“那是最落魄时。”
侗汌含笑不语。
论落魄,应该是今夜。他输给自己,自尊输给药瘾。
“休息吧。”他说。
谭庆项拿着注射针筒,看向傅侗文,举棋不定。
傅侗文曾经为这个四弟,亲自挑选过周岁生辰礼,挑选过来家中教书西洋先生,甚至去英国后,还做主给他挑选学校,只有这个专业是傅侗汌自己选。这是他志向,毕生志向,他没有权力替他选择接下来人生路。
周而复始咒骂哭泣和哀求,折磨着侗汌,也折磨着他。
傅侗文不知道在被绑走半年里,傅侗汌是否也如此哀求过那些市井流氓,他们不会把他绑在床上,强行控制,他们要看就是这个高高在上世家公子跌落泥潭。
那天夜里,雪满京城。
爷,于是就边强迫他吸食鸦片,边给他注射吗啡。绑匪认为这是面喂毒药,面喂解药好方法。
但却让侗汌对大烟和吗啡有双重依赖。
光绪三十年,从夏到冬。
傅侗汌身上针孔多到惊人,最后连下针都找不到地方。
他用自己身体验证个结论,吗啡是比鸦片毒性更大东西,成瘾更加厉害。到冬天时,他拒绝再注射吗啡来戒烟,而是让谭庆项把自己绑在床上,强制戒烟。戒吗啡痛苦,无异于进鬼门关,他到最后失去控制力,哭着求傅侗文和谭庆项为自己松绑,泪水横流地诅咒指责傅侗文,丧失心性和清醒意识。
“三哥,”侗汌低声道,“给来杆大烟吧。”
短暂安静。
他,侗汌和谭庆项都不约而同地停住。
最后,还是他先笑,说:“你和庆项不是有共识,和吗啡比起来,大烟算不得什吗?应该不需要那个。”
“最后次。”侗汌坚持。
侗汌终于不堪折磨,松口问傅侗文讨要吗啡。
傅侗文言未发,走出暖阁,不久谭庆项就来为床上人注射他需要东西。傅侗文随后亲自端盆热水进来,在滚烫水里,缓缓地绞手巾,拧干,为四弟擦脸和手。
自从他被绑在床上,这屋里就没来过下人,伺候四弟只有他和谭庆项两个大男人。
侗汌眼睛微微眯着,静靠在床边,他获取片刻解脱。
傅侗文给他换干净衬衫长裤,还在笑着调侃:“三哥比你高些,裤子要卷起来穿。”
最后,谭庆项强迫给他灌下安眠药物,让他陷入深眠。
可在睡梦里,他还是在哭。
七尺男儿,傅家四爷,个留学医学博士,回国后就致力于帮国人戒烟西医医生……哭着在睡梦里,叫自己母亲名字,叫傅侗文名字……
他在求助,傅侗文无能为力。
傅侗文在那些日夜里,时常想到要放弃,他也有钱,供四弟注射吗啡到老、到死也不成问题。“三哥,”傅侗汌在安眠药过去后,短暂地清醒着,盯着他,“是医生,是……想要帮人戒大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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