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傅家落败,几个儿子客居在上海,也没法照祖宗规矩来。最后是傅侗文拿得主意,安排来沪傅家人在七七这日去徐园听戏。
她以为自己是要去,还提前准备衣裳。
可后来傅侗文说,他和家中人并不亲近,两人婚事也没公开,沈奚自然不能出现在这样场
沈奚抽回手,悄然勾床帐,让夜风能吹进帐子。虽不是盛夏,还是要通风睡觉,秋老虎也厉害得很,稍不注意就是满身汗。
蚊子嗡嗡地叫。她听会儿,又怕蚊虫咬他,匆忙找到折扇,轻轻打开,往下扇着风。
清风拂面,傅侗文是被她照顾得愈发惬意,十足是重茵而卧、列鼎而食个贵公子,倦懒地将手搭在她大腿上,轻敲打着节拍。
不晓得,心中唱得是哪折。
……
傅侗文轻轻地“哦?”声。
“二哥也爱听戏,”她看壁灯光下他,“脾气秉性和你很像。”
“沈家二公子,”他轻声道,“无缘见,可惜。”
“离家前,最后见也是他。”她又说。
那时在马车旁,二哥嘱咐她不要哭闹,还告诉她,从今往后她要独自在世间生存,想家也要放在心里,忘记自己姓氏,忘记自己家宅,忘记家里兄长和弟妹。
自幼和各国领事馆大人们来往多,学得早,后来四爷洋文都是跟着他来学,四爷走后,他又教五爷。
“清末课本很奇怪。页十二个格子,横三,竖四,”他食指在掌心比划着,“每个格子讲授句话,格子里第行是中文,第二行英文,第三行就是中文译文。”
“中文译文?”沈奚英文在纽约学,没见过这种课本。
“打个比方,”他道,“TomorrowIgiveyouanswer,这句话在课本上是‘托马六、唵以、及夫、尤、唵五史为’。”
“啊?”沈奚忍俊不禁,“这念出来不像啊。”
日子晃到九月上旬,流感在全国蔓延开。
时报载流感爆发村子:“村之中十室九家,家之人,十人九死,贫苦户最居多数,哭声相应,惨不忍闻。”棺木销售空,待装尸体不计其数,只能暂放在家中。
红会为应对疫病,在上海周边成立临时医院。沈奚医院医生们轮流前往,义诊看病,沈奚也是此中员,自然忙碌。
到下旬,到傅侗文父亲七七。
傅侗文父亲是傅家族长,丧事是要大办,要日日唱戏,流水席不断。
年幼沈奚不知沈家遭遇变故,对二哥话懵懵懂懂。
后来每每想到那夜,她总想不透为何二哥明知大祸临头,却不随自己同逃走?
“排骨年糕……骆驼馄饨。”窗外卖宵夜少年吆喝着,仿佛是为应景,竟在今夜来。她收心,望眼落地钟,两点。
吆喝由远至近,再渐渐远去。她回神时,傅侗文已经枕着她掌心,合眼眸。
要睡?睡这快?
他叹道:“后来课本都是自己写。”
“真难为你,”沈奚笑,“又当哥哥,又当洋文老师。”
“小四和小五都算争气。”他道。
未几,再道:“央央也争气,读书用功,绝不比男儿逊色。”
她被夸得脸红:“二哥常说,投至得云路鹏程九万里,先受雪窗萤火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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