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警戒,充满依赖地窝在元卯怀里,昏昏欲睡。
元卯手从孩子头顶落到他单薄背脊,时百感交集。
后来事孩子记不大清,毕竟他当时只有九岁,且饿得两眼昏花,恍惚间,似乎看到军士们拿着刀剑驱赶流民。
唯有“元思空”这个名字,晃荡在模糊意识之间,变得越来越清醒。
孩子茫然。
元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跟走,你便不用挨饿,但从今天开始,是你爹,你要姓元,元思空。”
孩子依旧茫然着,也许是饿,也许是这话来得太过突然,他时不知作何反应。
元卯伸出手。
孩子犹豫下,也只是下,便拉住那只大手,不用挨饿诱惑实在太大。然后他身体轻,被元卯抱在怀里,用蓑笠裹住他瘦弱冰冷身体。
“你也读书?”
“家父授业。”
“你为何知道马有腿疾?”
“娘是医女。”
“医马?”
。
大雨唰唰落下,在元卯和孩子之间形成道模糊地水墙,火光羸弱,他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可恰在这时,道闪电在半空中炸亮,伴随着闷雷滚滚而至,群马惊乱,四周顿时明如白昼,就是这瞬间,元卯看清孩子脸。
他心脏咯噔跳。
孩子苍白小脸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尽管饿得双颊凹陷,两眼无神,依旧看得出三庭五眼,极为精巧秀美。
元卯激动地把夺过随从灯笼,大步走到孩子跟前,仔细端详那张脸,颤声问道:“你……叫什名字。”
孩子大脑片空白,那胸膛厚实而温暖,环抱着他手臂刚硬而有力,俨然是世上最安全所在,让他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
自泰宁至广宁,千里之途,他眼看着熟悉邻里个个倒下,然后是家眷、最后是父母,安乐富足生活夜间化为泡影,从小没吃过苦他,远离故土,流落街头,忍饥受冻,比野狗还不如……
可他想活下去,他爹谆谆教诲言犹在耳,他娘温柔抚慰永远烙印在肌理,他们都希望他活下去,他想活下去。
马儿重新跑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抓着元卯衣服,既贪恋那许久不曾碰触过温暖,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紧绷着身体。
突然,只大手抚上他湿漉漉头发,他微微怔,眼眶热,滚烫泪水沉默地流下来。
“医人。”孩子低下头,他惦念着手里粗硬干粮,逐句在敷衍。
“既是医人,何以诊马?”
“皆是骨立肉附,自有相通之处。”孩子实在忍不住,又咬大口干粮。
胡广城催促道:“大人,不宜在此耽搁。”
元卯深吸口气,心脏跟打鼓样狂跳着,他大脑发热,时意起,做出个改变很多人命运、甚至是大晟国运决定:“你跟走吧。”
“燕思空。”孩子声音微若蚊呐。
元卯竖起耳朵辨认:“思……空,此名何意?”
提到名字,孩子眼中闪现丝微弱光。他尽量挺直背脊,抹掉脸上雨水,看着眼前高大英武男人,不卑不亢地答道:“思空见远,无欲则刚。”水滴砸地,噼啪作响,孩子声音如道清弦,幽幽回荡在众人耳边。
“……你爹是读书人?”
“家父是昭武九年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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