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经墨咬着牙,目中现出怒火,就好像仇人已经在他眼前,他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头颅砍下。
谢晓峰叹口气,道:“只可惜你还有许多日子可以活,所以你也只有眼看着他们逍遥自在地活下去,很可能活得比你还快活。”
施经墨痴痴地怔很久,握紧双拳渐渐放松,目中怒火也渐渐消失,黯然道:“不错
他问不是某个人,而是在座每个人。
座中忽然有个人站起来,大声道:“如果是,会杀人!”
这个人叫施经墨。
在西河,施家是很有名世家,他祖先祖父都是很有名儒医,传到他已是第九代,每代都是循规守矩惇惇君子。
他当然也是个君子,沉默寡言,彬彬有礼,现在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认得他人,当然都很吃惊。
他在笑,可是除他自己外,还有谁忍笑?谁能笑得出?
在人类所有悲剧中,还有哪种比死更悲哀?
种永恒悲哀。
酒已将足。
仍未足。
谢晓峰道:“既然喜欢喝,为什不多喝些?”
简传学道:“因为喝太多总是对身体有损,所以……”
谢晓峰道:“所以你心里虽然想喝,却不得不勉强控制自己。”
简传学承认。
谢晓峰道:“因为你还想活下去,还想多活几年,活得愈久愈好。”简传学更不能否认——生命如此可贵,又有谁不珍惜?
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还要笑?你怎还能笑得出?”
谢晓峰不回答,却反问:“大家远路而来,主人难道连酒都不招待?”
简传学手直在抖,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
“喝杯”意思,通常都不是真只喝杯。
三杯下肚,简传学手才恢复稳定,酒,本就能使人神经松弛,情绪稳定。
谢晓峰却笑:“你要去杀人?杀多少人?”
施经墨好像被这问题吓跳,喃喃道:“杀多少人?能杀多少人?”
谢晓峰道:“你想杀多少?”
施经墨道:“本来只想杀个,现在想想,还有两个也样该死!”
谢晓峰道:“他们都很对不起你?”
谢晓峰忽然问:“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几天,在这几天里,你会做什?”
这是个很奇妙问题,奇妙而有趣,却又带着种残酷讥诮。
也许有很多人曾经在夜深人静、无法成眠时问过自己!
——如果最多只能再活三天,在这三天里,会去做些什事?
但是会拿这问题去问别人定不多。
谢晓峰举杯,饮尽,道:“每个人活着时,都定有很多心里很想去做,却不敢去做事,因为个人只要想活下去,就难免会有很多拘束,很多顾忌。”
简传学又长长叹口气,苦笑道:“芸芸众生中,又有谁能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谢晓峰道:“有种人!”
简传学道:“哪种?”
谢晓峰微笑道:“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几天人。”
可是终年执刀外伤大夫,却不该有双常常会颤抖手。
谢晓峰直在盯着他手,忽然问:“你常喝酒?”
简传学道:“常喝,可是喝得不多。”
谢晓峰道:“如果个人常喝酒,是不是因为他喜欢喝?”
简传学道:“大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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