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峋,浓眉如墨,满脸青黪黪胡茬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骤眼瞧去,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花无缺出道以来,天下英雄,谁也没有被他瞧在眼里,但也不知怎地,这懒洋洋穷汉,竟似有种说不出慑人之力。他身形虽非十分魁伟,但无论谁在他面前,都不禁要自觉渺小。
那穷汉瞧见花无缺,也似吃惊,喃喃道:“莫非就是他?否则怎会如此相像,别人事可不管,但是他……岂能不成全他心意?”花无缺与铁心兰也未听清他说是什,这穷汉已走过来,他懒洋洋地走着,像是走得很慢。
但只走两步他竟已到花无缺面前。这时花无缺才将他瞧得更清楚些。
只见他身上穿是件已洗得发白黑布衣服,脚下穿着双破烂草鞋,双筋骨凸出大手长长垂下来,几乎垂过膝盖,腰畔系着条草绳,草绳上却斜斜插着柄生锈铁剑
铁心兰霍然扭转身子,道:“这两年来,你处处照顾着,若不是你,早已死。这辈子,从来也没有人像你对这好。”
花无缺瞧着她脖子后随风飘动发丝,又没有开口。
铁心兰轻叹着接道:“这生中,也从没有人像他对那坏,但是……也不知为什,瞧见他,就没主意。”
花无缺闭起眼睛,道:“这些话,你本来不必对说。”
铁心兰肩头不住颤抖,道:“也知道这话不该说,但若不对你说个明白,心里更难受,更觉得对不起你。”
兰才缓缓上马车,拉起车门,瞧见花无缺仍坐在马上等她,她心里也不知是什滋味。
花无缺本是为要让铁心兰散散心,才劝她出城走走,但此刻出得城来,两人心里反而都打个结,眼见再难化解得开。
铁心兰不停地将车窗上竹帘卷起来,又放下去,城郊外虽然风物如画,但她再也没有心情去瞧上眼。
前面丛花树,千千万万朵不知名山花,开得正盛。道小溪流过花林,溪水在初秋太阳下闪闪发光。
远处,有个穷汉,正仰面卧在小溪旁晒太阳,近处虫鸣阵阵,鸟语花香,地上泥土,软得像毯子。
花无缺柔声道:“这怎能怪你?你又有什对不起?”
远处那穷汉,长长伸个懒腰,喃喃道:“年纪轻轻,为这种小事就痛苦不堪,等你们长大,就会知道世上比这种更痛苦千万倍事,还多着哩!”
花无缺本未留意他,更未想到自己在这边轻言细语,竟会被远在数丈外人听在耳里。
就连铁心兰也不觉止住低泣声,抬起头来。
那穷汉打个呵欠,突然翻身掠起。
花无缺下马,站在株花树下,又出起神来,微风吹动着他雪白长衫。
铁心兰轻轻推开车门,走在柔软泥土上,瞧着花无缺背影,也痴痴地出会儿神,突然道:“你明知那其中必有诡计,为何还要答应他?”
花无缺似乎叹口气,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铁心兰自他身旁走过,自低枝上摘下朵小花,揉碎这朵不知名山花,突然回过头,面对着他,道:“你为何不说话?”
花无缺淡淡笑,终于缓缓道:“沉默,有时岂非比什话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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