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到他去上学,奚莉莉也没回来。奚微家徒四壁,除几件衣服和课本卷纸习题册也没什能拿,个编织袋都没装满。杜淮霖让他把行李装好放那儿就行,他派人去取。
袋子是红白蓝相间,最常见最普通那种蛇皮袋,早就被助理送来,堆在杜淮霖家玄关,连奚微都能察觉到那种不协调窘迫,就像个绝世美人穿着件缀满破洞背心。
“进来吧。”杜淮霖说。他言而有信,真去接奚微放学——没用司机,他亲自开车去。
奚微犹犹豫豫地脱鞋,蹲下身子把自己蛇皮袋拉开。
“你干什?”
儿凉。他突然意识到这礼物和他自己样,有多难堪和寒酸。还好刚才他没拿出来,这要看在杜淮霖眼里,这就是个笑话吧。
奚微拿出剪子,比量半天,还是没能下去手。他打开笔记本,里面夹着上次杜淮霖写给他便笺纸。他拿出来,仔细看遍,把自己写诗并夹进去。
他会答应杜淮霖,贪恋不是那些诱人条件,仅仅是能接近依靠这男人那点儿温暖。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与他之间最合适距离,他不该再有什得寸进尺奢望。
晚上奚莉莉回来。奚微正在做饭,奚莉莉蹬掉鞋,呲牙咧嘴地揉下脖子。昨夜宿醉未消,又打天麻将,头晕肩乏。奚微把番茄炒蛋端上桌,开包榨菜倒在小碟子里,盛两碗米饭。
奚莉莉挑几口菜就不吃,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奚微默默吃过饭,收拾碗筷。奚莉莉盯紧他,夹着细细女士香烟重重吸口。
“这袋子有点儿脏,拿进屋怕把地弄脏。反正也没多少东西,直接搬出来,袋子就不要。”奚微边说边往外掏衣服。
杜淮霖叹口气,蹲下,替他把衣服又塞回去,只胳膊就把都是书本袋子拎起来,用不容置疑口吻重复:“进来。”
奚微换上拖鞋,跟杜淮霖进屋。他领教过高档酒店奢华装潢,跟这间房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其实他眼界有限,这里每处细节设计都极具品味,不动声色细腻
下午被人从麻将社客客气气请出来,她点儿都没感到意外。这几个月,还赌债,受伤,住院,手术,雇护工……奚微个十八九岁高中生,哪儿能短时间弄来这些钱?更别说奚微出意外过后没几天,警察就上门让她去认嫌犯。这快逮着人,肯定有人插手。
她只是没那个心思追根溯源。现实不尽人意,总有办法逃避。像她这样人太多。烟熏火燎彩票站,人声鼎沸麻将馆,灯红酒绿浑浑噩噩,日子在混沌麻木中翻页,大把光阴全都浪费在无意义消磨中。然后等到生命最后时刻蓦然清醒,回过头发现辈子好像也就这天。
奚微身形停顿下,对她说:“以后少抽点儿烟,定期到医院检查。”
奚莉莉没说话,把烟按在茶几上熄。站起来:“行啊,没白生你,找着靠山,比你妈强。你老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你呀,好好混吧!”她拎起小包,拿指尖儿抿下那只好眼睛,踩上细高跟小皮靴,蹬蹬蹬,下楼梯时清脆回响渐行渐远。
奚微把碗筷扔进水池子里,拄着裸露水泥台。水泥台冰冷而坚硬,他胳膊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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