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真无所谓呢?
文怡自己也说不清。
只是忽然想起当年读杨绛先生《干校六记》,里面写被批斗时,仿佛灵魂飞在半空低头看幕荒唐闹剧——现在也终于体会到那样感觉。
他看许安恬飞快张合嘴,和嘚瑟地抖动脚尖。
看站在她身后许嘉音,习惯性地摆出即将得胜姿态,却从眉梢眼角泄出十足惴惴不安。
“你真是想多,”片刻,许安恬冷笑声,“你懂不懂法?们国家根本没有‘断绝亲子关系’这个概念!是你妈,怎样你都得担待着!想甩老娘?门都没有!”她笑得咯咯直响,得意洋洋地搭起二郎腿,脚翘得高高,鞋子勾在脚尖上,晃荡,“反骨长那高,生你时候顶得老娘穴都要撑破,就知道把你养起来迟早是只白眼狼!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你掐死才好!怎?翅膀硬?反你?肠子里爬出来,还能让你跳上天不成?告诉你苏文怡你给听住!你如果是孙猴子,老娘就是如来!任你能天捅出个洞来!也想翻出你娘手掌心!脱离关系?做你春秋大梦!——趁早给小音道歉把该给他东西给,不然别怪老娘不客气!”
许嘉音在旁劝她别这样,毕竟是亲生儿子,有什不能好好说——话是这样讲,频频瞥向文怡目光里却只有审视和揣测。
向东目呲欲裂。
他是真正清洁环境里锦衣玉食养起来大少爷。几时见过这样无状举止、听过这样市井泼妇谩骂。时下巴都要掉下来。既惊讶文怡这文秀内敛人,居然能有如此鄙俗不堪母亲;又惊讶中文能组成这样粗陋语句。简直每句话都刷新他对人类下限认知。
惊讶过后是愤怒。热腾腾、火辣辣。
头去看他:文怡脸上并没有什表情,完全、彻底地没有任何点点表情,空白得不像人类,像个刚下生产线人偶。
向东下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握住他左手,和他十指交扣,免得不留神他又捏自己手血。
文怡没有配合,也不反对,只是站在原地,漠然地望着自己“生物学意义上”母亲,任由向东动作。
他为今天这刻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财产上、法律上、心理上。甚至在楚玉麟帮助下,找催眠师实质性地演练过。
看许嘉音眼神,扫过自己,在向东身上停留,仿佛有千般话欲言又止,又转回来艳羡停在自己身
这些话,旁人都觉得不忍猝听,却是笔直地冲文怡去——文怡该是什感觉呢?向东不敢细想。怕略想想,就忍不住要对女性动起手来,丧失作为文明人资格。
文怡却只是淡淡。
不打断,不反驳,也不恼怒。
看向东额角青筋都爆出来,还分出神来拍拍向东牵着拉着他不放手,勾起嘴角给个浅浅笑。
是习惯呢?
总以为已经过千锤百炼,锻得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情感远没有理性中指望那样驯服。
手被严丝合缝地扣住时,还是忍不住往向东那边稍微靠点——向东发现,转过头来对他微微笑。
文怡心口便暖融融地平静下来。
也或者,身边有依靠时,人总比较容易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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