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某村那是家园;某年某月母有难,某月某日就下凡;某山某寨插香,今日结义投雁营;入营自当尊号令,吃咒赌誓表心迹;上不敬兄把头断,下不爱弟挖心肝;如不敬兄不爱弟,让短命落黄泉。”
营官还要问有何凭证?后进就答道“以裁香为凭”,这时要把手里草香折断,表示倘若有违此言,就如这炷香般,落个刀两断下场。
雁排李四把能留人都留下,根底不清则律打发回去,重新清点营中团勇,共计两千二百出头,实力扩充多半,自是欢喜庆幸。只有张小辫心下犯着嘀咕,眼见兵马越来越多,这可是仗要越打越大兆头,大概死人也会越来越多,照这打下去,还不知要死伤多少手足兄弟。张三爷眼下走这条路,什时候才算是个尽头?料来多想也于事无补,听天由命罢。当即整顿队伍,回城听命。
雁营在黄天荡大破粤寇之事,果然震动天下,京城里皇上听得捷报,喜动龙颜,谓国朝中兴在望,当即亲提御笔,写“忠勇雁营”四字,让兵部破例给张小辫加参将之职。别看是正三品武官,也拿着朝廷俸禄,但实际上却是个有名无实虚衔,还是让他做他营官,另外作为封赏,今后营中团勇皆加双饷。
图海提督本想借着太平军刀子,除掉灵州雁营,谁想得这个结果,反倒成全此辈,又觉得张小辫和雁排李四手段得,在城中又是死党众多,要逼得他们紧,恐怕生出别般大乱子来,也只好暂且衔恨隐忍在心。而且调遣雁营截击粤寇正是他出主意,当然免不奏报朝廷给自己邀功请赏,这些事情都按下不表。
只说时光易逝,寒来暑往,过完秋冬,又过春夏,张小辫蒙受巡抚大人赏识,充做雁营营官。他虽不懂战阵杀伐之道,但手下雁排李四等人,多是当今世上骁勇善战将才,更肯为他用命,统率着雁营团勇,接连不断地与粤寇交战,到处攻城拔寨,收复灵州城附近好几处重镇。
这天雁营回城休整队伍,张小辫寻个空,独自人来到猫仙祠里。那些野猫们见有熟人来,都拥到祠中与他厮耍。
张小辫喂那些野猫们吃些东西,便跷起二郎腿倚倒在神龛上。这半年多来,他经历无数杀伐之事,蓦然间生出阵感慨,当初做梦都想求场荣华富贵,可天底下刀兵四起,也不知张三爷何年何月才能有顿安稳饭吃?早知道做人辛苦,先前投胎时候,还不如求那轮转阎王给三爷托生成个灵州野猫,倒落得逍遥快活,强似整日出生入死,无休无止。
正恁般烦恼,忽听有个枯柴般声音冷冷说道:“兀呀,故人别来无恙否?”张小辫心中惊,忙从神龛上跳起身来,抬眼看时,已见猫仙祠里多人。那人穿着身破破烂烂灰袍,就好像是从古墓死人身上扒下来古旧服饰,又蒙着个面,只露出两只毫无生气眼睛,不是旁人,正是能够指点祸福吉凶林中老鬼。
张小辫半年不见此人,想不到今天竟自己找上门来,正有些紧要话想问他,连忙唱个大喏,谁知还来不及多作叙谈,却听那林中老鬼突然开口道:“张三爷,你大祸临头,性命都将不保,还有心思在此闲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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