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从前,他素来不知、不想男女之事,心叱吒大荒,重建蜃楼城,即便有今日际遇,即便当真喜欢上这水族妖女,多半也是懵然不觉。但暗恋纤纤之后,初知其中甘苦;与八郡主段无由而始、无疾而终因缘,更加让他逐渐懂得深究反思。
此刻,被她语点醒,登时如五雷轰顶,蓦地呆住。想到这路八千里寒荒绝地,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诸端情景,想到鸠扈纠缠她时自己狂怒欲爆心情,那念头登时越来越发鲜明,心中突然升起惊惑惶恐之意。
正自慌乱惊恐,体内蓦地又是阵剧痛,爆胀欲呕,难受之极。喉中腥甜,“哇”地声,猛地又喷出数十块紫黑色血淤来,漂浮于潮水上,跌宕摇漾。
晏紫苏不忧反喜,笑道:“好啦!好啦!给你喂那‘西海蝎蛇蛊’还当真有效呢!”
蚩尤心中凛,那西海蝎蛇蛊乃是传说中极为可怖蛊毒,旦进入人体,便顺着气血经脉四处疯狂咬噬,最后沿着脊柱钻入脑中,吸食脑髓,令人疯魔而死
海中漾去。正跌宕沉浮,突然臂上紧,竟被人牢牢抓住。晏紫苏吃惊,转头望去,“啊”地声,哭出声来。
那人眉目英挺,面色苍白,正是蚩尤。自右额头到左颊,被鸠扈弯刀斜斜地砍极深极长道口子,伤口虽己被泥滩愈合,但皮肉翻卷,歪歪扭扭,连挺拔鼻梁也断个缺口,说不出难看可怖。
晏紫苏心中大痛,想要伸手抚摸他脸上伤口,却动弹不得,恨恨道:“杀千刀鸠扈,早知如此,便不让你死得这般痛快啦!”心下难过,泪水滚滚,柔声道:“呆子,还疼不疼?”
蚩尤费力地摇摇头,哑声嘿然而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此时他体内经脉重归断裂混乱之态,真气岔乱奔走,酸软无力。唯有右手紧抓晏紫苏手臂,牢牢钳握,不知何处来力气。
晏紫苏破涕为笑道:“呆子,谁让你这般莽撞地与他拼命?”听见他心中所思,忽然脸上酡红片,极是欢喜,低声道:“傻瓜,他哪能占得便宜?”
蚩尤呆呆地凝视着她赤裸身躯,苍白脸上突地赤红。想到那鸠扈竟恣意地揉摸她肌肤,心中愤恨怒火又熊熊跳窜,忖想:“他奶奶紫菜鱼皮,怎地那时突然没气力?否则便先将那狗贼爪子砍下,再剁成肉酱。”
晏紫苏眼中蓦地闪过羞恼愤恨神色,突然得意地格格笑将起来。蚩尤大为纳闷,皱眉望她。晏紫苏笑道:“呆子,难道只会变脸不成?”脸上又是红,却不往下说。
蚩尤恍然,这妖女在那鸠扈步步紧逼之时,多半已经做变化。那鸠扈所触及她肌肤,自然已非其身;心中莫名地大喜,那抑郁愤懑之意登时烟消云散。
晏紫苏脸上更红,娇艳欲滴,呷他口,道:“你这般欢喜作甚?难不成觉得自己吃什亏吗?”话语娇嗔,脸上却笑吟吟地颇为欢喜。
蚩尤陡然大震,心里忽然阵惊惶迷乱,忖想:“是,那狗贼摸妖女身体,为何会这般狂怒?得知那狗贼摸到不是她真正肌肤身体,又为何这般庆幸?难道……难道……”自与晏紫苏重逢以来,这念头他便直隐隐地藏于心底深处,偶有想到,也觉得荒谬可笑,立时移念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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