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什事?”
“喂!你可别把坐垫带子弄断啦!”
面说话,面无意识地用指尖捣弄着臀下坐垫四个角上那缨穗模样丝条,不知道是坐垫上缝线还是坐垫上扎绳,还用力拉扯其中根。只要是家里东西,即使是坐垫上根丝条,堀木似乎都爱惜无比,所以他竟然为此横眉竖目地指责起来,毫不显得难为情。回想起来,在与交往日子里,堀木从来就没有吃过什亏。
堀木老母亲将两碗红豆汤盛在托盘里端上来。
“哎呀,您这是……”
和谁都没有来往。没人可以拜访。
堀木。
这正是俗话所说弄假成真。决定按照留言条上所写去浅草堀木家拜访。在这之前,从未主动造访过堀木家,大都是拍电报叫堀木过来找。眼下甚至连筹措电报费也成问题,加上凭此时落魄潦倒之身,光份电报,堀木恐怕是不会来见吧。决定做次向来视为畏途“拜访”,于是叹息着坐上电车。当心中明白,自己在这世上唯救命稻草或许就只有那个堀木时,股凄凉感袭遍全身,只感觉脊背阴森凝冷。
堀木在家。他家隐没在条肮脏小巷内,是栋两层建筑,二楼仅有间屋子,约六席见方,全叫堀木占,他年迈老父母和三个年轻工匠则在楼下,又是敲敲打打,又是捻带子穿带子,正在制作木屐。
那天,堀木向展示他身为都市人不曾显露过陌生面,即俗话所说老*巨猾。他是个冷酷而狡诈自私家伙,直令这个乡巴佬错愕不已、瞠目结舌。他可不像,只是个生性没有主见、摇摆不定男人。
堀木俨然副由衷孝顺模样,对老母亲显得毕恭毕敬,就连遣词用句都客气得有些不自然。
“真是麻烦您。是年糕红豆汤吗?真隆重啊。其实您大可不必这样费心,因为有点事得马上出去。不过,既然您特意煮拿手年糕红豆汤,不喝实在可惜,就享用它吧!喂,你也喝碗,怎样?这可是母亲特意做哦。哎呀,真好喝。太过瘾啦!”
他兴奋得不得,津津有味地喝着,那模样似乎不像是在演戏。也啜口红豆汤,只闻到股白开水味道,又尝口年糕,觉得那压根儿就不是年糕,而是种说不出来东西。当然,绝非瞧不起他们家贫穷(其实当时并不觉得难吃,并且他老母亲心意也令感动匪浅,尽管对贫穷心怀恐惧,但从未怀有轻蔑之感)。借由那碗红豆汤和因红豆汤而兴高采烈堀木,令清楚地见识都市人俭朴本性以及那种内外迥然不同东京人真实家庭生活实态,而唯有这种蠢蛋内外不分,直无止无休地试图逃避于人类生活之外,最终落得个孤立无援
“你真是让吃惊哪!你家老爷子原谅你吗?还没有?”
自己是偷偷逃出来——这事实在说不出口。
像往常那样依旧敷衍搪塞,尽管肯定马上会被堀木察觉出来,但还是选择蒙混。
“这个嘛,总会解决。”
“喂,这可不是开玩笑。就算给你个忠告吧,再怎傻也该到此收手。今天还有事,这阵子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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