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啦。”
“事吗?”
“不是。”
“直治事?”
“对。”
“不行,不行。”
母亲凄凉地笑,摇摇头。
五年前害过肺病,卧床不起。不过,明白那是娇生惯养造成。但是母亲最近病症却使甚为担心,这是种很可怜病。然而,母亲只是为操心。
“啊,”
不由“啊”声。
“是不是太咸?”
早晨汤是用美国配给罐装青豌豆做底料,由手熬煮potage。本来对做菜没把握,听到母亲说“不是”,心中依然犯着嘀咕,所以又叮问句。
“味道挺好。”
母亲认真地说。吃完汤,接着伸手撮起个紫菜包饭团儿吃。
打小时候起就对早饭不感兴趣,不到十点钟肚子点儿不饿,那时候有点汤水就好歹对付过去。吃起东西很犯愁,先把饭团子盛在盘子里,然后用筷子戳碎,再用筷子尖儿夹起小块儿,照着母亲喝汤样子,使筷子和嘴巴成为直角,像喂小鸡般塞进嘴里。当慢慢腾腾吃着当儿,母亲早已全都吃好,她悄悄站起身子,背倚着朝阳辉映墙壁,默默看着吃饭样子。
啊。”
她曾经这样说。
用手拿着吃确很香,也这想过。可是像这样高等乞丐,学也学不像,只能是越学越觉得像个真正乞丐,所以还是坚忍住。
弟弟也说他比不上母亲,也切实觉得学母亲太难,有时甚至感到很绝望。有次在西片町住宅后院,初秋时节月光皎洁夜晚,和母亲坐在池畔亭子里赏月,娘儿俩个说说笑笑,谈论着狐狸出嫁和老鼠出嫁时,配备嫁妆有什不同。说着说着,母亲突然起身,钻进亭子旁边浓密胡枝子花草丛里,透过粉白花朵,伸出张更加白净脸孔,笑着说:
“和子呀,你猜猜看,妈妈在干什来着?”
说到这里,她又歪着头
“怎啦?”
母亲问道。
两人互相望着,似乎都心照不宣。吃吃地笑,母亲也笑起来。
每当心里有什难为情事儿,又忍耐不住时候,就会悄悄“啊”地声。眼下心里突然清晰地浮现出六年前离婚事儿,实在忍不住,才不由“啊”地叫出声来。母亲又是怎回事呢?母亲不会像样有着难以启齿过去吧?还是因为别什事情呢?
“妈妈刚才也想起什吗?到底怎回事呢?”
“和子呀,这样还是不行,早饭定要吃得香甜才是。”
她说。
“妈妈呢?您吃饭很香吗?”
“那当然,已经不是病人啦。”
“和子也不是病人啊。”
“在折花。”回答。
“在撒尿呢。”她小声地笑着说。
她点儿也未蹲下身子,感到很惊奇。不过们是学不上来。打心底里感到母亲很可爱。
正说着早晨喝汤事,话题扯远。不过,从最近阅读本书上,知道路易王朝时代贵妇人也在宫殿庭院或走廊角落里小便,她们根本不当回事儿。这种毫不在乎行为实在很好玩,想母亲不就是这种贵妇人中最后个吗?
再回到早晨喝汤事儿上吧,母亲“啊”地声,问:“是头发吗?”她回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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