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将会成为个不起作家。”爸爸说。愣下才反应过来。“他刚念完大学年级,考试门门都得优。”
“是专科学校。”纠正他。
“安拉保佑。”塔赫里将军说,“你会写们国家故事吗,也许可以写写历史?经济?”
“写小说。”说着想起自己写在拉辛汗送皮面笔记本里面那十来个故事,奇怪自己为什在这个人面前突然有些不自在。
“啊,讲故事。
搜罗旧缝纫机,独眼芭比娃娃,木制网球拍,缺弦吉他,还有旧伊莱克斯吸尘器。下午过半,们大众巴士后面就会塞满这些旧货。然后,星期天清早,们开车到圣荷塞巴利雅沙跳蚤市场,租个档位,加点微薄利润把这些垃圾卖出去:们前天花二毛五分买来芝加哥唱片也许可以卖到每盘元,或者五盘四元;台花十元买来破旧辛格牌缝纫机经过番讨价还价,也许可以卖出二十五元。
到得那个夏天,阿富汗人已经在圣荷塞跳蚤市场占据整个区域。二手货区域通道上播放着阿富汗音乐。在跳蚤市场阿富汗人中间,有套心照不宣行为规范:你要跟通道对面家伙打招呼,请他吃块土豆饼或点什锦饭,你要跟他交谈。要是他家死父母,你就好言相劝;要是生孩子你就道声恭喜;当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阿富汗人和俄国佬,你就悲伤地摇摇头。但是你得避免说起星期六事情,因为对面那人很可能就是昨天在高速公路出口被你超车挡住、以致错过桩好买卖家伙。
在那些通道里,惟比茶更流行是阿富汗人流言。跳蚤市场是这样地方,你可以喝绿茶,吃杏仁饼,听人说谁家女儿背弃婚约,跟美国男友私奔去;谁在喀布尔用黑钱买座房子,却还领救济金。茶,政治,丑闻,这些都是跳蚤市场阿富汗星期天必备成分。
有时会看管摊位,爸爸则沿着过道闲逛。他双手庄重地放在胸前,跟那些在喀布尔认识熟人打招呼:机械师和裁缝兜售有擦痕自行车头盔和旧羊毛衫,过道两边是原来外交官、找不到工作外科医生和大学教授。
1984年7月某个星期天清早,爸爸在清理摊位,到贩卖处买两杯咖啡,回来时候,发现爸爸在跟位上年纪、相貌出众先生说话。把杯子放在巴士后面保险杠上,紧邻里根和布什竞选1984年总统宣传画。
“阿米尔,”爸爸说,示意过去:“这是将军大人,伊克伯·塔赫里先生,原来住在喀布尔,得过军功勋章,在国防部上班。”
塔赫里。这个名字怎如此熟悉?
将军哈哈干笑,通常在宴会上,每当重要人物说不好笑笑话,人们就会听到这样笑声。他头银发整齐地梳向后面,露出平滑黄铜色前额,浓密眉毛中有撮撮白色。他身上闻起来有古龙水香味,穿着铁灰色三排扣套装,因为洗熨太多次而泛着亮光,背心上面露出根怀表金链子。
“这样介绍可不敢当。”他说,他声音低沉而有教养。“你好,孩子。”
“你好,将军大人。”说,跟他握手。他手貌似瘦弱,但握得很有力,好像那油亮皮肤下面藏着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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