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每天都要去看几次，每次揭开木盖时，里面发大水似
冲出来蒸汽都吓得他跳开好几步，嘴里喊着：
“烫死
啦。”
等到水蒸汽少
些，他就拿着根扁担伸到桶里敲敲，敲完后骂道：
“他娘，还硬梆梆。”
村里煮钢铁那阵子，家珍病。家珍得没力气病，起先还以为她是年纪大，才这样。那天村里挑羊粪去肥田，那时候田里插满竹竿，原先竹竿上都是纸做小红旗，几场雨下，红旗全没，只在竹竿上沾些红纸屑。家珍也挑着羊粪，她走着走着腿软坐在地上，村里人见都笑，说是：
“也对，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就锅锅煮吧。”
有庆这孩子看到们很多人围着汽油桶，提着满满篮草不往羊棚送，先挤到们这儿来，他脑袋从腰里擦磨地钻出来，想是谁呀，低头看是自己儿子。有庆对着队长喊：
“煮钢铁桶里要放上水。”
大伙听都笑，队长说：
“放上水？你小子是想煮肉吧。”
啊，就站在不到百步远地方，看着队长他们把好端端油倒在茅草上，那油可都是从们嘴里挖出来，被他们把火烧没。那茅草浇上们吃油，火苗子呼呼地往上窜，黑烟在屋顶滚来滚去。看到老孙头还是抱着那棵树，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窝没。老孙头可怜，等到屋顶烧成灰，四面土墙也烧黑，他才抹着眼泪走开，村里人听到他说：
“锅砸，屋子烧，看来也得死。”
那晚上和家珍都睡不踏实，要不是家珍认识城里看风水王先生，这家人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想来想去这都是命，只是苦老孙头，家珍总觉得这灾祸是们推到他身上去，想想也是这样。嘴上不这
说，说：
“是灾祸找到他，不能说是们推给他。”
煮钢铁地方算是腾出来，去城里买锅也回来。他们买只汽油桶回来，村里很多人以前没见过汽油桶，看着都很稀奇，问这是什玩意，以前打仗时见过，就对他们说：
“福贵夜里干狠。”
家珍自己也笑，她站起来试着再挑，那两条腿就哆嗦，抖得裤子像是被风吹那样乱动起来。想她是累，就说：
“你歇会吧。”
刚说完，家珍又坐到地上，担子里羊粪泼出来盖住她腿。家珍脸下子
有庆听这话也嘻嘻笑，他说：
“要不钢铁没煮成，桶底就先煮烂啦。”
谁知队长听这话，眉毛往上吊，看着说：
“福贵，这小子说得还真对。你家出个科学家。”
队长夸奖有庆，心里当然高兴，其实有庆是出个馊主意。汽油桶在原先老孙头家架起来，将砸烂锅和铁皮什扔进去，里面还真放上水，桶顶盖个木盖，就这样煮起钢铁。里面水开，那木盖就扑扑地跳，水蒸汽呼呼地往外冲，这煮钢铁跟煮肉还真是差不多。
“这是汽油桶，是汽车吃饭用饭碗。”
队长用脚踢踢汽车饭碗，说：
“太小啦。”
买来人说：“没有更大，只能锅锅煮。”
队长是个喜欢听道理人，不管谁说什，他只要听着有理就相信。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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