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说些什
呢？”许三观说。
然后他叹息
声：“事到如今还有什办法？你都是阴阳头
，这年月被剃阴阳头
女人，不是破鞋，就是妓女。你成这副样子，你就什话都说不清，没人会相信你话，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以后你就别出门，你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许三观把许玉兰另半头发也剃掉，然后把许玉兰关在家里。许玉兰也愿意把自己关在家里，可是胳膊上戴红袖章人不愿意，他们隔上几天就要把许玉兰带走。许玉兰经常被拉出去批斗，城里大大小小批斗会上，几乎都有许玉兰站在那里，差不多每次都
看到别人没有说话，他就自己回答。
到中午，许三观把乐、二乐、三乐叫到面前，对他们说：
“乐，你已经十六岁；二乐，你也有十五岁。你们到大街上去抄写张大字报，随便你们抄谁，抄完就贴到写你妈那张大字报上去。三乐，你胸口那摊鼻涕是越来越大，你这小崽子不会干别，总还会帮着提桶糨糊吧？记住，这年月大字报不能撕，谁撕大字报谁就是反g,m，所以你们千万别去撕，你们抄张新大字报，贴上去盖住那张就行。这事出面去办不好，别人都盯着呢，你们去就不会有人注意，你们三兄弟天黑以前去把这事办。”
到晚上，许三观对许玉兰说：
“你三个儿子把那张大字报盖住，现在你可以放心，不会有多少人看过，大街上有那多大字报，看得过来吗？还不断往上贴新，张还没有看完，新张就贴上去。”
没过两天，群戴着红袖章人来到许三观家，把许玉兰带走。他们要在城里最大广场上开个万人批斗大会，他们已经找到地主，找到富农，找到右派，找到反g,m，找到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什样人都找到，就是差个妓女，他们说为找个妓女，已经费三天时间，现在离批斗大会召开只有半个小时，他们终于找到，他们说：
“许玉兰，快跟着们走，救急如救火。”
许玉兰被他们带走后，到下午才回来。回来时左边头发没有，右边头发倒是根没少。他们给她剃个阴阳头，从脑袋中间分开来，剃得很整齐，就像收割半稻田。
许三观看到许玉兰后，失声惊叫。许玉兰走到窗前，拿起窗台上镜子，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后，哇哇地哭起来，她边哭边说：
“都成这副样子，以后怎见人？以后怎活？这路走回家，他们看到都指指点点，他们都张着嘴笑。许三观，还不知道自己这丑，知道自己半头发没有，可不知道自己会这丑，照镜子才知道。许三观，以后怎办？许三观，他们是在批斗会上给剃头发，那时候就听到下面人在笑，看到自己头发掉到脚上，就知道他们在剃头发，伸手去摸，他们就打嘴，打得牙齿都疼，就不敢再去摸。许三观，以后怎活啊？还不如死掉。和他们无冤无仇，和他们都不认识，他们为什要剃头发？他们为什不让死掉？许三观，你为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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