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推椅子,起身开门出书房,濯缨正在门外,二人同向霁风馆前庭走去。
有别处服侍宫人来霁风馆送礼,路上远远望见他们二人,莫不避让在侧,敛衽施礼。句两句私语,却随风送到两个习武人耳中:
“那就是凤庭总管方公公两个义子?嘻嘻,果然年长气宇轩昂,年少姿容清俊,若是宦官,说不准能做个对食呢……”
对食,即是宫人与宦官如夫妻般同寝同食,聊慰寂寞而已。
“哟,你这蹄子好没志气!如今方濯缨就在羽林军里当差,哪天能放们出宫婚配倒好。”
白衣少年抿唇笑,英气中竟然清艳流转。“宁弃数子,不失先,这不是义父你贯教导?现下义父既无把握口吃掉,又不能容忍扬长而去,待要如何呢?”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扳手。
少年亦不假思索,再落子。
中年男子手指,轻轻点点棋盘。
少年看他所指位置,不由得脸色微变,口中却还是强词道:“尚未收官,若是目半目与你计较,未必就输呢。”
。灯笼摇摆,濯缨卷发与眼瞳,从纯乌中映出暗金光泽。
“濯缨,当年在红药原,十万乱军中拣到你时候,你眼睛也是这样,像个兽物。”
濯缨只是简短地应道:“是。”
“转眼四年。”
“是。”
海市戏谑地望着濯缨,只见濯缨张净白脸孔微微涨红,步子迈得奇大,仿佛能把那些闲言甩开似。却还是隐隐听见——“只可惜那个年少方海市,任命刚刚下来,是要去北疆,从此就难得见到。唉唉,倒不如对食好。”
这回,海市麦金面皮上,微微透出红。濯缨浑忘自己方才难堪,无声地笑。
海市困窘已极,悻悻地道:“当年初入宫时候,问众人说什是对食
中年男子闻言抬眼,右嘴角边道半寸长旧刀痕轻轻上挑,在端方而温和张脸上,画成抹似是而非笑。“所以啊,海市,怕你毕竟还是气太盛,这个黄泉营参将,你若是做得不舒服,倒不如回来,再替你安排出路。”
海市捻着棋子,沉默不语。
恭谨叩门声响起,濯缨隔门说道:“海市,你订衣裳送到,织造坊等着回话呢。”
海市搁下棋子,说句:“义父,若不能嫁想嫁人,那倒宁愿在关外自由自在地呆辈子,再也不回安乐京。”
男子低垂眼,枚棋子轻叩棋枰,似是充耳不闻。
他们都不再言语,夜色掩下来。
(濯缨14岁,方诸26岁,帝旭28岁,海市6岁。3年前统。)
“莫不是老罢?这十年,怎就觉着比前边二十年来年过得还快呢。”劲瘦手,拈起紫铜签,拨拨灯花。火焰随即微微爆响,氤出龙涎香气味。
对面之人却不答话,只是拈着枚黑子沉吟。室内绝静,良久,声脆响,原是手中黑子终于落棋枰,突入白子势力中去,成颗孤子。落子之人身着唐草白衫,年纪不过十六七,麦金肤色,长眉入鬓,似是极俊美少年,又恍如极英气少女,竟是扑朔迷离。
“这手,打入太急。棋须依理而行,不可无理强行,入境宜缓啊。”剔灯人放下铜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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