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鉴明,尼华罗使臣大概就要到,你去帮抵挡半个时辰。带子不必系。”帝旭看着海市指节刹那间握得发白,深黑眼里有冷诮光。“不,还是个时辰好。”
方诸牵着海市袍带双手在空中停留片刻,终于松开,转身欲走——却忽然变脸色。
海市低着头,怯怯地、然而坚定地牵住他袍襟。她自小是男孩心性,胆大妄为,十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如此恐惧——第次是在与她初见之时。
她抬起头来,满眼哀恳。
战栗痛苦如支箭瞬间贯穿他心脏。他仿佛再次看见六岁小小她,被十几名官兵持刀追杀,带着遍体伤痕投向他怀抱。
抱着小小濯缨,在马上回望两军鏖战后红药原,只有雪白与血红,满目创痍。像眼前她身体。
他左眼下斜飞两道伤痕,唇角细密纤小牙痕像是孩子咬下,又像是女子。海市搭在他臂上手指倏地收紧,满面惊惶。
回忆如滴墨水浸染在空白意识上,以令人恐怖速度无限扩大,重新将她裹入黑暗。
她曾经以为,既然心已经死去,身体亦会随之变得麻木不仁。但是她身体依然要反抗。
风雪大作夜晚。
她挣扎着逃避身上压制重量,要不是帝旭敏捷地偏过头,她手指便要划进他眼里。不容反抗亲吻,她亦毫不犹豫地咬下去。他用张庚帖将她骗回帝都、用神准箭葬送她往后,那,她至少要在他意维护皇帝身上,留下不可磨灭伤。她绝望地撕扯着,像是只要足够用力,便能撕碎这可怖夜。
可是那些伤痕,最终竟都落到他身上。
她直在追寻着答案就在眼前。只要再瞬时间,她便能穿过迷雾,触到他那层层掩藏灵魂。但是她退缩。那个隐约轮廓,已经令她不忍卒问。
方诸避开她目光,取过衣袍为她披上。凉滑纯白丝绸贴附在她伤上,血混杂着水,晕染出朵朵嫣红来。他半跪在地,以修长美丽手指为她理顺衣襟。肌肤相贴处,她觉出他冰冷。
记忆中,仿佛也有过那样夜。那夜他为她挽发,为她结紧五色丝绦,为她佩上钢刀与镶金狻猊腰牌。她伸开双臂,像个精巧玩偶,任他用纱衣与锦裳将自己重重叠叠围裹,轻柔触着她脸颊手指,曾经那样稳健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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