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史。后妃。斛珠夫人》
雪后初晴天气最是寒冷难耐。盛夏季节,小黄门们每隔四个时辰便向宫室地砖下夹层内灌入冰水,使室内清凉爽快,入冬之后,便改为灌入热水,今日为有尼华罗使臣波南那揭到访,殿内更着意加数个精巧炭炉,满堂温暖如春。
小黄门已经清晰地觉出脖颈里道热汗蜿蜒曲折地流淌下来,波南那揭却还紧紧捧着他暖手炉子,面色铁青,如覆层严霜。“贵国君王若不愿纾尊相谈,大可以堂堂正正拒绝接见小臣,如此宣召在前,冷遇在后,莫非是欺尼华罗国小势弱?”
尼华罗气候温暖幅员辽阔,菽麦岁三熟,周围吐火鲁、锡甫诸国皆附庸其后,使臣自诩国小势弱,语气已近乎讥讽。小黄门满身热汗登时就要冰结起来。半个时辰来,他生怕应对不周闹出乱子,始终唯唯诺诺对付着,这回怕是要对付不过去。正焦急时,忽然听见殿内玉座屏风后传来脚步声,立刻喜上眉梢。
波南那揭亦怒
是羁绊深厚,”帝旭轻嗤声,“不如说是互相欠下累累血债,冤冤相报,从此不可分割。”
“可是,义父他已是宦官,方家在仪王之乱中遭灭门之灾,不会再有传人。”海市稍稍推拒,却挣不出帝旭怀抱。
帝旭自顾慢条斯理地说下去。“鉴明他本该是伯曜柏奚。父皇当年,bao毙,尚来不及将这秘密传予伯曜,伯曜也就那样窝囊地自缢。老清海公战死、方氏灭门时是麟泰三十二年,距朕登基尚有两年。那年柔然城下役,惨烈仅次于后来红药原合战,放眼望去,犹如整个人间堕入修罗道。朕在战场上受重伤,命悬线,阿摩蓝将朕从敌阵中拼死抢回。那时鉴明统帅西军,与本阵隔绝消息,过日夜终于完成合围全歼叛军,与本阵会合。伯曜迂腐,叔昀早夭,季昶之母聂妃与朕亡母争宠多年,只有鉴明他从小与朕最是亲厚,倒胜过这些兄弟百倍。得知朕重伤濒死,他纵马直闯中军大帐,衣不解甲照看朕十三天。朕刚回复意识,他便破规矩,与尚未登基朕结下延命之约,代朕承受重伤之苦,宣称身染恶疾,卧床半年才得康复。鉴明身上那些伤,本该有半在身上。”
清晰地感觉到怀里女子身躯更加僵直,他含着晴明微笑,更加残忍地叙述下去。
“知行和七七是杀。对阿摩蓝、大成与苏鸣下手之前,鉴明他拦住。他要替做这些事,好保全这双干净手。”
秀长食指抚过海市颈侧,绕开她脖颈间用链子挂着镶水绿琉璃金扳指,优游轻柔地路向下。海市面色惨白,紧咬住下唇,轻微地战栗着。
“他自小就是这样,多厌烦事,只要是为,亦能忍耐着做得滴水不漏。至于下代、再下代褚氏帝王,他倒毫不在意。他为做远远多于柏奚该做,可是,想必鉴明他也厌恶着这样代代相欠生涯。鉴明他比聪明——他干脆就这样斩断方氏血脉,世上从此不会再有帝王柏奚。”
帝旭忽然笑,将她把横抱起来。
“走吧,咱们可不能这样湿淋淋地去见尼华罗使臣。”
妃年十六,男装戍边;次年随驾冬狩,帝艳之,召入宫,封淳容妃,爱宠甚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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