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声如万马奔腾,动地而来。乾宣、坤荣、久靖、定和、文成、武德、祥云、钧雷、紫宸九外殿全陷,宁泰门已破,叛军攻入后宫。那有如巨兽脚步般鼙鼓声,混杂着万千呼啸奔涌人声,使得帝旭手边夜光杯内嫣紫葡萄酒漾起重重细纹。仁则宫方向扬起赤红色旌旗,人潮如挟着风雷铅云向金城宫席卷过来。
帝旭回头对硝子轻慢笑道:“留名史册人只能有个,机会转瞬即逝。”
“走到这步才背叛你主
帝旭以手支额,指间玩弄着枚黑子,态度闲雅。沉吟间,他倏地瞥眼门外,道:“谁说还有时间下盘棋?这就有人找上门来。”说着伸手抹,搅乱满盘棋子。
方诸哂声:“老模样,眼看要输,总得找个借口把这局废掉。”面将白子逐拣入翡翠樽中,面漫声道:“硝子,是你?”
现身门外黑衣军汉答道:“是,总管。”
“是你人?”帝旭收拣着黑子,问道。
方诸盖上棋樽镶金翡翠盖子。“不算是。”
宸殿重檐庑殿顶上风势浩大,并肩站立其上二人衣袂飘舞,直欲飞去。街衢纵横如棋盘,屋宇如豆,广袤帝都尽收眼底,直到视线为柱天山脉所遮挡。
“鉴明,解开那个延命之约吧。事到如今你再不允,也不过让多半天寿命,白赔上你自己,并无意义。”帝旭俯瞰着开平门外,二万叛军蠕蠕如蚁,拥着十数辆铁角冲城战车,叫嚣喧哗着向开平门撞击过来。
方诸沉默有顷,忽然开口道:“旭哥,明白。那时侯你说话。”
“什?”帝旭不曾转过脸去,依然直视前方。
“那天,们就坐在这儿,躲在吞脊兽和鸱吻后面偷看牡丹出嫁,你说你最喜欢呆在这儿无所事事,看着下面,觉得自己就是只鸟。”方诸眼里有着温暖笑意。
“季昶人?”帝旭亦将棋子收拾整齐,两樽棋子齐整相对地搁在棋盘之上。
硝子走进门来,凛然答道:“也不算是。自己个人。”
帝旭失笑,道:“这人倒有意思。”
“昏君。”硝子腰间长剑铮然出鞘,指向帝旭。“原先亦不信你竟能昏庸至于此,宁愿自欺欺人,以身犯险,潜身羽林军中十年,暗地阻挠昶王密谋。可是,十年实在太长,长得让不得不看清你。今日杀你毫不冤枉,却是替天行道。”
帝旭霍然起身,广袖飘拂。“乾坤玩弄朕,朕亦玩弄乾坤。天若有道,为何不降雷将朕殛杀,要假凡人之手?朕十数年乱,bao之行,为何至今才有报应?”他将视线转向硝子,眉目愈加飞扬,狷傲不可世。“是朕亲手杀自己,与天何干?”
“倘若们不是生在这里……”帝旭昂然仰头望天,嗅知血气尸鹫已然远远盘旋,伺机待下。他浅淡笑,不再言语。
方诸笑道:“旭哥,还有时间下盘棋。”
帝旭环顾脚下帝都,片刻,道:“走罢。”
金城宫内,宫人已逃避空,箱匮倾倒,整匹金翠绸缎堆积遍地。百余盏白牛皮灯无人熄灭,兀自在白日天光中暗弱地亮着。
黑白棋子错落于翡翠棋盘,势力消长,侵吞倾轧,永远困囿于经纬纵横之间,是命运巨手下朝生暮死蜉蝣。半盘残棋间,数十年人生隐约峥嵘。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