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回归之时,太子妃正在卸除簪珥,对镜补描晚妆,见宫人携他回来,也颇觉快慰。待他行过礼,便住手抱他起来,随意问几句话,无非是皇帝与他对答类,待听到耳下生痣语,不由便笑起来,赞道:“们阿元果然是有福之人。”两旁宫人连忙附和,将皇孙聪明、孝顺、伶俐之语又说个无算。又说到封王之事,皇孙却不能记得父亲那许多微言大义,只能转告太子妃道:“爹爹不许。”太子妃微愣愣,道:“爹爹不许自是为你好。”皇孙乖巧点点头,道:“娘,你继续梳妆,阿元在旁看着。”太子妃笑应道:“好。”
稚气。皇孙除公中唤他“殿下”,家常时直还是唤他“爹爹”,今日只有他二人,且隔得甚近,定权只觉他声音比往常清晰许多,依稀记得从未与他单独对答过,时便不知是当开口回复还只是摇头示意。皇孙不闻他答复,忽想起长沙王教过取暖办法,便将小嘴凑到他手边,为他呵两口气。
此人皮肤雪白,眉宇清秀,双目亮得像两粒明星,据许多人说他生得很像自己。他乌黑头发梳成可笑模样,身躯上穿着可笑小衣衫,微微温暖气息中还不断散发出糖味。这个几乎形同陌路小小人儿,突然做出这般奇怪亲昵举止,定权瞬间愣住。片刻后,他静静地抽回手。
皇孙如同所有犯过错而遭呵斥小儿样,重新讷讷地垂下头,根根数着自己小手指,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作。
舆内光线昏暗,就像定权彼时看不见儿子眼中温柔天真报恩神情样,皇孙也看不见父亲眼中隐隐厌恶、讶异、不惯以及……
不知所措茫然。
从康宁殿回到延祚宫路程不算长也不算短,却很尴尬。下舆时,定权只是嘱咐宫人将皇孙送回太子妃阁内,并没有再伸手提携他。
周午追逐定权回到他小书房内,方欲开口,却闻定权咳嗽两声,怕他着凉,遂吩咐人准备热汤,备他濯足之用。时间汤水齐备,打发走旁人,周午看他自己动手除去靴袜,这才忍不住埋怨道:“殿下今晚何故又要引得陛下不快?”定权将足尖点入水中,只觉微烫,慢慢咬牙将双足浸没水中,吸口气,方笑道:“是王常侍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告诉你?”
周午并不接他讥讽之语,只是继续自顾说道:“按照国制,皇太子之子援例理当领郡王衔。陛下爱重皇孙,这是天大恩典,殿下何苦又作此态?”
定权不肯作答,闭上眼睛呼吸汤中泽兰与艾草混合香气,半日始觉双足温暖,鼻息通畅,这才伸出脚来,周午见状,却只把巾帕往他身边案上搭,也不再理会。定权想起今夜王慎举动,哑然失笑道:“你们当真见年来脾气好些,个个都要欺到头上来不成?”见周午开口欲语,又冷笑道:“你又懂得什?顾逢恩去年才封侯,如今又轮到皇孙,陛下当真便是条路也不想留给顾思林?这不是促他速死又是如何?”
周午全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话来,愣有时,方叹口气,取巾帕为定权将双足拭干,道:“陛下未必便是此意,殿下何苦要想这许多无益之事?”见他不语,也不再换人来服侍,亲自捧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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