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察觉,这并非单纯土腥气,也并非掺杂入腥香混合,他趋前数步,推开内室门,再趋前数步,推开外室门。门外名为守夜侍奉,实为监察看管十数金吾卫士皆已倒于血泊之中。那些失去血色他尚未熟识面孔,白如纸,白如雪,而血尚滴淌尚温热,粘稠殷暗如初研墨,蒸腾着铜锈样腥。
满目雪白,满目血红。也许是平生未见过这多血,他面色陡然煞白,连嘴唇都毫无颜色,他额上冷汗涔涔直下,只觉头晕目眩,方才饮两杯酒也开始适时发作,肠胃中翻江倒海只欲呕吐,他扶着门框渐渐弯下腰。
顾逢恩从后搀扶住他,手顺着他脊骨轻轻抚摸,如同年幼时他从父亲那里受委屈,向他哭诉求解时安慰样。他在他耳畔轻声道:“第次看见血,从马上坠下,伏
定权微生警觉,想想答道:“军不涉政,这不是河阳侯应当关心事情。”
此语出口,他也忽然察觉自己改变,非仅容颜,也许在顾逢恩看来,自己也早非他记忆中那位亲爱故人。
烛影幢幢动摇中,兄弟两人相对无言。至良久顾逢恩将手中兵戈放置案上,道:“臣为殿下上药。”
定权摇头,大概是不欲让他看见自己狼狈丑态,拒绝道:“不敢劳烦河阳侯,叫手下人来即可。”
顾逢恩打量他片刻,问道:“是殿下人,还是陛下人?”
,忽于土腥气中嗅到另种微甘微酸腥,这是龙涎气味,和他自家衣袍上如出辙。他惊,回首发现顾逢恩已经全副重甲,按剑立于自己身后。
因披甲带戈,顾逢恩没有屈膝行礼,只是朝他拱手揖,走上前去,递出手中只影青瓷瓶,道:“这是金疮药。”
风中隐隐传来边城才会有金柝声,已经过亥时,或许他正在执勤巡城,中途想起自己。定权稍稍安心,勉强笑笑,道:“河阳侯大不样,倒还是从前那没出息。”
自顾承恩战死,逢恩代替,与太子不相见也已经整整十年。自他走后,无人再陪同他至南山携犬逐兔,他鞍马荒废,像这次这样人不离鞍连日奔驰,双股早已血肉模糊。他没有向金吾卫说起,金吾卫亦漠不关心。
他接过他手中瓷瓶,忽然两道泪下:“儒哥哥,舅舅不在。”
定权笑笑,道:“至此间又有何分别?”
顾逢恩点头走近道:“是已无分别——他们已经服侍不殿下,还是由臣越俎僭越吧。”
暗香幽浮。他曾得顾思林严旨,只在私服上熏香,定权忽记起晚宴时他衣香,因气息与自家太近,反而容易忽略。这样说,他铠甲,是直接穿在晚宴时同件私服外。他连回营更衣工夫都没有。
念至此,他凛然大惊,欺近两步问道:“你是什意思?”
顾逢恩不变声气,平静重复道:“臣说,他们已经服侍不殿下。”
顾逢恩似乎无动于衷,只是点点头。
他问道:“究竟是怎回事?”
他简单回答:“李帅和臣奏呈已具,陛下不曾示意殿下?”
定权颔首,忽然察觉他改变,非仅容颜,他已早非自己记忆中那位亲爱故人。
顾逢恩沉默片刻,问道:“殿下,京内形势果已危若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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