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无心遗忘岁月,重新被他记起。今日是十二,太阴即驱圆满。他只是从未想过,他心心念念想看到,居然是这样轮散发着沉重铜锈气,惨白血红月亮。
他懒懒想,最后自己还是误。至宝必有瑕秽,此语原来未非。这座江山并不完美,它瑕秽,就来自这轮残酷红月,以及肉食者无耻,和它所养育人民深沉苦难。它并非从来慷慨,它怒目面孔也可如此狰狞。
他从来非不明,有因方有果。若想收割,这就是自己必须要种下种子,必须要灌溉代价。这不是开始,亦绝不是收煞,他要收割,必须不断播种,不断灌溉;他要维持,还是必须不断播种,不断灌溉。这不是开始,亦绝不是收煞,它样也会随着日月流逝,春种秋收,永无休止。如同被他杀害那人所言,这是他无间地狱,他当如何求解脱。
被他刻意忽略景象,重新被他记起。路走来,多少良田毁弃,生满离离野草;多少村舍冷落,不见依依炊烟;多少他永不可进入却永远要被他影响人生,为他萧氏姓大业而匮乏,而残缺,而敢怒不敢言。
有因方有果,以鲜血灌溉出权势,最终会收获什样结果?他自己生就是活生生例证。
下高处孤单观赏者。
夜渐深沉,视线被浓黑夜色,淡红血雨越剪越短,直到观赏者只可见践踏于他双足下芸芸众生。那些归故里,赶科场;那些清醒,沉醉;那些已死去,那些未出生;那些有梦想,被消磨,那些仍不屈服。最终都殊路同归。
血流非但能够飘橹,血流可以载舟,可以覆舟;可以成城,可以倾城。
他方欲收复满目血红视线,忽闻耳畔有细细啼哭声,数日来他首次听到天真哭声。他放眼望去,正在城下,个大约三四岁孩童,衣冠洁净,立于地死者当中,在不知所措哭泣。不知道他足边横躺男男女女,是他父母兄姐,或是与他毫无相干路人。
他抬抬手指,似是想召唤什人,吩咐什事。然而他手尚未举起,口尚未开启,骑仿佛从地底窜起鬼魅暗影,已经踏过仍尚站立幼小生者。
透过那轮即将圆满红月,他看见他人民,从长州到京师路上,扶老携幼,站立于为鲜血滋荣土地;
很难说是无意,还是诚心,这是乱世,切都没有解释,切都无须解释,切都合理,切都合情。也许无理取闹,只有那惶恐,不甘,依恋,戛然而止细细啼哭声。
他望着城下适才啼泣那堆血肉白骨,伸手似想去牵引施救。却惊觉救赎与被救赎之间,阻隔得不止是空间。
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声:“萧泽——阿元!”
尚在引弓军卒诧异万分,发现他们为之舍生忘死,不惜图戮同胞,残杀手足君王,已经颓然倚坐在冰冷湿透石墙上,君主应有镇静,威严与仪表,在雨水中荡然无存。那瞬,他们何其破灭,何其失望。
他倚着冰冷石墙,直到全身都被冰冷血雨腥风浸透。连续两日雨不知何时停,乌云既散,眼前城楼上,浮现出轮巨大血红色圆月,如暗青色苍穹睁开只因恨因怒而血红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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