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逢恩低头望着他,突然丢下腰间佩剑,卸下斗篷,也并排躺到他身边。如同多年以前,他们都还年轻,都还天真以为白是白,黑是黑,正是正,误是误;都还天真信任着圣人书,父母言;信任着仁义终可战胜诈诡,正直终可打败邪恶。他们唯独不肯相信,就是他们生存这个世上,其实更多是失败王者,和成功贼子。那时候他们,并排躺在京郊南山
顾逢恩始明白他所谓收手就是收手意思,愣片刻,冷冷问道:“你知道陛下叫你到这里来,是什意思吗?”
定权点点头:“若不清楚父心意,根本活不到今日。”
顾逢恩不可思议望着他,突然作色道:“那事到如今,你才开始害怕吗?已经晚,你早已没有退路!”
他摇摇头:“回头就是退路。”
顾逢恩上前两步,两手紧紧压在他双肩上,忍无可忍问道:“这是你最后机会,只需这次,只要试这次就好!你到底在害怕些什?!”
他看见他人民,千秋万世,轮回转生,站立于为鲜血摧残土地;他看见他人民,别无选择,永不得解放站立于为鲜血玷污土地。这是他们无间地狱,他们当如何求解脱。他们面目闪烁无定,不断变换,永恒不变,是同样双双望向他盈盈泪眼:“吾王不返。”
吾土,
吾民……
兵戈声不知何时止息,眼前天空由墨转灰继而转青,只有那轮血色圆月,却始终坚定地倔强地占据着长天隅,直到最终最终,无可奈何,为东升白日取缔。
定权活动下已经冰冷僵直身躯,只手在他面前伸出,他抬头,避开顾逢恩支援手,自己倚地艰难起身。
他回答:“害怕试过这次,就会习惯,就会耽溺,就会喜爱,最后和你样,就会以为这是天经地义事。还害怕,当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之后,会成为陛下,而你会成为武德侯。”
顾逢恩愣片刻,手忽然握拳,狠狠击打在他下颌上。
软弱君王倒地,听见对方轻蔑而失望声音:“你这个懦夫!早知你如此软弱,如此无能,如此满腹妇人之仁,父,兄,帐下万万将士,还有卢世瑜,张陆正,还有你亲堂兄,他们何苦为你战斗,为你浴血,为你牺牲!”
他耳畔嗡嗡作响,疲乏到极点,索性摊开手脚仰面躺在城垣马道之上,睁眼静静看着头顶青天。雨过后,澄净如此,明媚如此。
他表兄多少年前没有听清斥责,这回自己总算替他听清。
失去夜色善意与恶意并存掩蔽,他清晰看到脚下修罗场。过往切书本上、诗文中、经卷里描摹残酷,描摹苦难,描摹恐怖,描摹血腥无间白纸黑字,此刻染尽浓墨重彩,活色生香于他目前,活色生香于他耳鼻心意间。当文字里切警示都成真,他尚有回头之路否?
他双手微微发抖,然而面色早已经回复平常。顾逢恩握住他只手,道:“殿下千秋大业,即发祥于此地今朝。”
他抽回手,缓慢而坚决摇头:“收手吧,儒哥哥。”
顾逢恩不可思议望向他,问道:“殿下说什?”
定权轻轻笑:“说就此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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