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淡然笑,略略欠身:“陛下圣明。”
诸嫔御亦随之称颂,惟苗昭容随后笑道:“但如今逐梳头夫人,司饰职出缺事倒小,可又要麻烦皇后费心想,该换谁为官家梳头。”
俞婕妤道:“尚服局不是还有位陈司饰?”
苗昭容摆首道:“陈司饰妆品制得倒是好,可惜不会导引术,梳发式也不见佳。”
“给梳头丫头倒还不错,”原本沉默张美人忽插言道:“会导引术,头发也梳得好
旨意既下,皇后再请今上入席,今上却不应,但问:“她们出宫?”
皇后叹息,转而命任守忠即刻遣那三十人出宫。待内东门司回奏宫人悉数离宫,今上才入席进膳。
经此变故,席间笑语略有些滞涩,无人敢就此发问。
面对满座宗亲贵戚,今上才薄露笑意,逐问候位高行尊者,与年幼者也多有交谈,皇后亦从旁引导话题,气氛方又活跃起来。
此间皇后命人奉上定额外礼品若干,再分赐宴中众人。其中有几斛广州进献番商没官珍珠,净白莹润,形态正圆,各斛珠子大小各异,按顺序看去,依次增大,但每斛内却又匀净如。
富人手上有几缗钱,都要多纳几房妾媵,天子纵有些嫔御,又岂容他外臣指三道四?两府两制,家中各有歌姬舞伎,官职稍如意,往往增置不已。官家根底只剩有二人,他们就说阴盛须减去,倒只教他们这帮子人风流快活!”
她说话想必众嫔御中是有人想附和,但又都知官家向善待谏官,李司饰语锋却直指诸臣,故不敢贸然开口,个个着意看今上脸色。
而今上直坐着,目光落在面前镜中,淡淡凝视李司饰,眼底波澜不兴,难以窥知他心思。直至头发梳好,始终未发语。
李司饰未觉有异,取幞头为官家加上,站在他身后,双凤眼懒洋洋地斜睨向镜内今上清隽脸,又问:“官家真要按他们说做?”
今上道:“台谏之言,岂敢不行。”
众人啧啧赞叹,几位嫔御忍不住托起珍珠细赏,爱不释手。
张美人心情郁结,恹恹地在阁中躺十数日,今夜也是勉强来,肤色苍白,容颜消瘦,走起路来颤巍巍,有西子捧心之态。但此刻见珍珠,原本死水般眸心也漾起层涟漪,轻飘飘地走过去,莲步依依,在斛珠左右流连。
但见珠光映亮她憔悴容色,今上似有些感伤,当即宣布:“这几斛珠子赐与张美人。”
待到曲终宴罢,宗室贵戚皆离去,只余公主与几名亲近嫔御在侧时,皇后问今上:“梳头夫人是官家所爱,官家却为何将她列作第名,遣她出宫?”
今上答道:“此人劝拒谏,岂宜置于左右。”
李司饰又笑笑,边漫不经心地收拾奁具,边说:“若果真要裁减宫人,请以奴家为首。”
她自然不会想出宫,这样说,无非是自恃得宠于官家,刻意凌蔑台谏议论罢。
今上闻言遽然起身,冷面下令:“请司宫令携宫籍过后苑。”
言罢拂袖入内更衣,留下干嫔御面面相觑。
待与众人到后苑,皇后命开宴,今上却示意暂且延后,先让总领尚书内省司宫令奉上宫籍名册,自己御笔亲点,在其上勾划。良久,降旨:“自司饰李氏以下三十人尽放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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