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犯个错误:并不是所有妃子都不想行册礼。
欲行册礼张美人见这重要诰敕像个土地主新纳小妾样,简简单单地就从后门随意送进来,不由勃然大怒,把诰敕掷于地上坚决不受,又向今上哭闹着诉说小宋怠慢之罪,磨得今上答应,让宋祁落职知许州。
小宋落职细节传出,中外嗟叹,而美人张氏即在这片叹息声中开始她越发骄恣贵妃生涯。
宫中娘子们面对张氏骤然迁升,自然也是啧啧称奇。大家均猜到她迟早会进秩,但没想到竟会从四品美人下进至品贵妃。贵妃为四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今上多年以来皆虚四妃位,诸娘子最多只进至二品,现在竟如此擢升张氏,以致许多长年位列张氏之前嫔御,例如福康公主生母苗淑仪和夭折皇长子生母俞充仪,名位转瞬之间倒比她低。
娘子们不满之下更关注张贵妃进位内幕,不久后就有人探听到,自夏竦离京后,张氏与王贽联系更为频密,私下赐给王贽金币数以巨万计。进位事成,张氏得意洋洋,乃至在向人提及王贽时公然说:“那是家谏官。”
给他们些许良缘可结暗示,但是……
“蓬山,并不是离谁都不远。”结局圆满佳话没有妨碍崔白判断,他很清醒地这样说。
想他可以隐约感知今上对秋和情意,从刻意淡化只言片语中。
夏竦虽已离京,谏官王贽却还在朝中。这年九月,他再向今上提张美人“护驾有功”之事,称当使张美人进秩,以示今上赏罚分明。
今上自然有此意,怎奈群臣反对,且又须皇后同意,时难以下旨,没想到最后竟是皇后松口,在重阳节宴集上当众对今上道:“张美人侍奉官家多年,曾育有三位公主,而位低秩微,多年未迁。今既有功,不妨进秩为妃,以表陛下抚慰嘉奖之意。”
这桩贿赂朝中*员丑闻遍传六宫,到最后无人不晓,想必也曾反传入张贵妃耳内,但她并不以为耻,倒是像有意挑衅示威于诸娘子般,请求今上让
今上默然凝视皇后,而皇后仪态安娴,目中波澜不兴。众人屏息静观,许久后才听今上道:“那日贼人作乱,全仗皇后指挥调度护卫,若要嘉奖,理应皇后为先。”
坐在株白色檀心木香菊之旁,皇后唇角微扬,笑容如那秋花清淡:“承蒙陛下眷顾,臣妾身为国母,名位已隆,无可复加。况陛下以臣妾为妻,臣妾原无以为报,为陛下做只是分内事,又岂敢邀功请赏。”
于是这年十月,今上进美人张氏为贵妃,并决定择日为她行册礼。
受命为张美人写册妃诰敕翰林学士,便是文藻华美“小宋”宋祁。
此前国朝从未有嫔御进秩为妃时行册礼之事,惯例是命妃发册,妃辞则罢册礼。因册礼规模盛大,人力财力皆花费甚巨,国朝嫔御多知韬晦之道,亦不爱借此招摇,惹宫人及诸臣非议,故均辞而不行。宋祁可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位新晋贵妃也会这样想,所以未按行册礼程式,先听阁门宣读册妃制词,受命而写诰敕,将诰敕送中书,结三省衔,再呈官告院用印,然后才进呈贵妃,而是不待到行册礼之前听宣制词,先就把诰敕写好,也不送中书,自己径取官告院印用,封好后即送交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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