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停停,不见今上回答,司马光又建议道:“臣愚以为,陛下宜留李玮在京师
“区区之心……”今上重复着傅尧俞这话,恻然道,“那你们可否也体谅下朕心情呢?朕女儿无意求生,朕每次上朝都会担心,午时回到禁中,是否还能再见到她。”
他屏息坐正,抹去声音中苍凉之意,先浅笑着问傅尧俞:“卿有女儿?”
傅尧俞迟疑,但还是回答:“臣有二子,并无女儿。”
今上又转而看司马光:“司马卿家呢?”
这问题令司马光稍显不安,又惆怅之色自他眼中闪而过,但他旋即又肃穆如故,欠身作答:“臣无亲生子女,但膝下有族人之子为嗣。”
今上再环顾殿中所有台谏官,徐徐道:“如果你们做过父亲,就应该能设想朕如今感受罢?兖国公主是朕女儿,在此前十几年光阴中,她曾是朕唯骨血。她在朕眼中,远比所谓‘掌上明珠’珍贵,江山都是身外物,何况那些如同过眼云烟金银珠宝。而公主,却与朕血脉相通,是朕生命部分。她受伤之时,看到她那气息奄奄,命悬际模样,朕真很怕失去她。如果她不在,朕失去不仅仅是个公主,还有股断裂生命。见她如此痛苦,朕也能感到摧心损肝般疼痛,更令朕难受是,她痛苦是朕这个父亲手造成……如果你们也有儿女,眼见着他们因你们错误陷入困境,你们又会是何等心情?公主余生大概已与喜乐无缘,所以,朕现在也恳请你们,给朕个亡羊补牢机会,让朕略作补救,让她至少得到些许安宁。”
这席话尽显父母之心,听得大多数*员哑口无言,目中锐气也敛去不少。傅尧俞也沉默着,只是秉笏低首肃立,但与此同时,亦有另*员趋身向前,摆出进言架势。
司马光。
“陛下怜惜女儿,其情可感,但臣也想请问陛下,可曾想过李国舅夫人感受?”司马光道,继而慨然陈词,“她是驸马母亲,也有颗父母之心。当初承蒙陛下赐婚,想必国舅夫人也满心欢喜,期待新妇进门,早日安享儿孙之福。却不料公主与驸马不谐,欺侮家姑,宠信内臣,以致外议籍籍,无不怪愕。国舅夫人面对如此景况,心中悲凉可想而知。如今陛下又因公主之故贬逐驸马,使李氏母子离析,家事流落,大小忧愁,殆不聊生。这等结果,岂是陛下决议与李氏联姻之初衷?陛下为求女儿顺意,却又可全不顾国舅夫人爱子之心,强令其骨肉分离?陛下钟爱公主,杨氏亦爱其子,随上下有别,尊卑有差,但舐犊之情都是样,陛下岂可以他人之痛来疗公主之伤?章懿太后忌日就在二月中,陛下阅太后奁中故物,再想想太后平生之居处,独能无雨露之感、凄怆之心?陛下追念章懿太后,使李玮尚主,是欲申固姻戚,富贵其家,以报母恩。而今令李玮母子落得如此结果,陛下面对章懿太后在天之灵,能不惭愧?再欠李氏这笔人情,又该如何偿还?”
他确实是个擅长做言官人,这连串追问语气依次递增,辅以扬臂振袖手势,是他在皇帝面前全无颓势,倒像个教训学生夫子,所说话听起来又句句在理,今上面露难色,垂下眼帘,缄口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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