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理直直地看着他:“你没有杀他。”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
子难摇头道:“他骗贫僧。”
雍理能猜到,只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些:“他、他伤得……”
子难垂眸。
哪怕子难人没回来,论功行赏也早落下,子难此举是救君救国,是最大功臣,早被正式册封国师称号。
子难二话不说,先给雍理搭脉。
雍理高烧这久,还能活着,凭是多年病痛煎熬毅力,也是在等子难回来。
究竟是怎回事,他要知道。
哪怕沈君兆死,他也要看到他尸身!
浑浑噩噩中,雍理总把他叫成阿兆。
起初李擎听不清,次数多又哪会不明白?
他忍不住道:“陛下,沈君兆狼子野心,您何必……”
雍理哪里听得见,他因高烧而面颊泛红,眼睛紧闭着可眼睫上始终湿漉漉,干裂唇瓣只会轻轻呢喃着:“阿兆……阿兆……”
李擎心痛,却也无可奈何:“陛下,国不可日无君啊!”
钱公允主持下按部就班地处置谋逆反贼,同时出动金鳞卫,收复逃窜兵士……
直到半个月后,这场惊天动地叛乱才逐渐平息。
盘踞中原数百年之久世家大族元气大伤:沈家灭门,陈家、杨家、杜家元气大伤,孙家因孙田和中立而留口气。
孙田和病重辞官,孙少怀亦回家侍疾。
钱公允领元曜帝口谕,切从轻发落,概不深究。
雍理胸口涩,剧烈咳嗽恨不能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子难忙扶住他,内力尽数灌入他单薄身体:“陛下切莫动气。”
雍理唇瓣被鲜血染红,衬得面庞更加苍白:“他死吗?”
子难不忍看他。
雍理眼睛直勾勾,竟半滴眼泪也没流出来:“他在哪。”
雍理似有所觉,昏沉许久眼睛勉力睁开,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子难……”
子难轻吸口气,侧头对李擎说:“出去。”李擎顿下,子难眼眸陡冷:“出去!”
李擎震,行个礼道:“陛下高烧半月,恐神智不明,还请国师不要让他劳心劳神。”
说完这话,他躬身退出去。
子难出家十载,早断情念,可此时见着雍理这幅样子,仍旧心疼得眼眶通红:“你这又是何必!”
国……家……
雍理失去最重要人,如何背得起这国和家!
又过两三天,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元曜帝熬不过去时子难回来。
和尚风尘仆仆,短短数月竟瘦得脱像,他身上袈裟脏乱,形貌枯槁,唯独双黑眸依旧沉稳透亮。
李擎忙起身:“国师!”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沈党倒,无力回天,剩下不过是秋后算账,至于元曜帝是真仁慈,还是做做样子,谁又知道?
仁慈也好,做样子也罢,总归是败者为寇。
周栋文自裁,陈请战死,孙少怀辞官……拥护沈君兆叛党皆不得善终。
轰轰烈烈场反叛,本该万无失,谁知竟因个和尚暗杀,功败垂成。
雍理高烧近半个月,是留在长心殿李擎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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